馮夫人緊鎖着眉:“你再說一次?”

女官強調:“回夫人,聘禮确确實實送去了鎮南王府。”

趙久霖目瞪口呆,死命揉了揉耳朵,确保自己真的沒聽錯。

慕晴纭還沒緩過神來,扶着案幾木讷地坐着,沒功夫理會那些朝她投來的目光。

這怎麽可能!

閣中一片沉寂,幾家歡喜幾家愁。

皇後的嘴邊挂着不怎麽順心的笑意。明王為何會作此決定,她很清楚,只是沒想到最後順陛下心意的,竟是明王本人,而不是他随意挑個皇族子弟。

她有些擔心,太子從前和慕晴纭結過梁子,慕晴纭當了攝政王妃,若是記仇,還有他們娘倆的好嗎?

惠貴妃揚唇一笑,大聲說了句:“恭喜郡主。”

慕晴纭回過神來,愣愣地看向惠貴妃。

惠貴妃朝她莞爾道:“這是旁人幾世都修不來的福氣,是你的就是你的,無需沾誰的福氣,也無需靠什麽神佛庇佑。”

馮雲妁的臉色已然煞白,她沉着眼,雙手放在膝上緊攥着一團絲絹。其母馮夫人的臉色更是青得駭人。

慕晴纭娥眉緊蹙,愣愣開口:“貴妃娘娘,這怎麽可能呢?”

“是不是真的,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慕晴纭飛快地起身離開,腳步匆匆。她已顧不上什麽行禮什麽告退,很快便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裏。

“方才是誰說藩王郡主只配得上些小官小吏的?”惠貴妃淡淡道。

還伏跪在地上的麗妃聞言一驚,又瑟瑟磕頭,“是嫔妾口無遮攔,嫔妾知錯。”

趙久霖長長地嘆了口氣,并非他不想幫兄弟,而是阻攔別人容易,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大臣公子都沒問題,可阻攔明王?他全家上下都只有一個腦袋,不敢不敢……

慕晴纭連馬車都棄之不坐,快馬加鞭飛奔回家。

她不喜歡平京這個地方,更不喜歡淩璟,怎麽能嫁給他。她還要陪她爹回麓州,還要幫慕易找葉秋雪,還要給如意尋個好婆家……她怎麽能留在皇都這個泥沼裏!

慕晴纭趕回別苑,走近院子,入目可見衆多挂着紅綢的朱漆箱子。府裏的下人都站在院子邊上,一動不動地看着這些禮。

沈姑和如意迎了出來。

慕晴纭問道:“誰送來的?”

如意答:“回郡主,是明王殿下。”

“怎麽可能!”慕晴纭笑了笑,笑容又漸漸僵化,“這怎麽可能呢……”

慕長豐從堂屋裏出來,嘆了口氣:“丫頭,爹也很意外。”

慕晴纭掃視着院中的下人們,厲聲道:“你們還愣着幹嘛,還不快把這些都還回去!”

下人們後退的後退,低頭的低頭,沒一人敢上前。這是郡主第一次沖他們發火,看來郡主是吓壞了。

“爹!”慕晴纭心急如焚。

“纭兒,要是別人,爹都依你,可這次明王,怎麽退?”

“我退,我親自去。”

沈姑勸道:“郡主可千萬別鬧,此事王爺若能做主定不會委屈了郡主,能退早退了。”

慕晴纭苦笑,原來她爹也有怕的人。這天下,她爹不敢退的只有淩璟的聘禮。

“慕晴纭你給我出來!”陸妍人沒到聲先至。

慕晴纭杵在院子裏,無動于衷。

陸妍靠着一身好武藝闖了進來,看見無數的大紅禮箱,怔住了:“原來我父王說的,是真的。”

慕晴纭還是沒有理會陸妍,她已經自顧不暇了。她不想嫁,無關陸妍高不高興。

她想不明白,以淩璟的權勢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怎麽會突然要娶她?

不找他當面問個明白怎麽知道!

慕晴纭不顧任何人的阻攔,獨自來到明王府外,正想讓人通禀,卻見門前的守軍自覺退讓,王府大門也随之開啓。

她快步跑了進去,在這個迷宮似的明王府裏尋找他的身影,可怎麽都找不到。

她四處尋找,愈漸恍惚也愈漸迷茫……

“郡主,請随屬下來。”

來的是淩璟的随從元朗。元朗不問她為什麽出現,顯然是已經知道了她的來意,可見他的主上也很清楚。

慕晴纭跟着元朗走入王府花園的深處。

那身影獨坐于三面環水的石臺上,身前一方案幾,一盤棋。

元朗把她帶到淩璟面前後就告退離開。這個地方只剩下她和淩璟兩個。

慕晴纭站在案幾前,低眼看着淩璟自顧自地下棋。圍棋高深,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修長的手指執一枚棋子落于棋盤上,倏爾淩璟擡眼看向慕晴纭,“你只是來看本王下棋的?”

“不是。”慕晴纭淡定地回答。她承認她現在有衆多顧慮,膽量不如從前,但事關她的終身大事,不容自己打退堂鼓,于是坦然說道,“我是來退婚的。”

淩璟收回目光,神情霜色不減,行了一步棋,言:“那你回去吧。”

慕晴纭驚喜:“王爺同意了?”

“本王的決定,只有本王能反悔。”

慕晴纭心中剛燃起一朵希望的火苗,迎頭就被他一盆冷水澆滅。她蹲下身趴在案幾前望着淩璟,一言不發地看了他很久。

顯然,她這樣看着讓他很不自在。他再次擡眸:“還有問題?”

慕晴纭皺眉,“我在等王爺反悔。”

“可惜,本王從未反悔過。”

他理所當然的一句讓慕晴纭瞬間炸毛,質問:“王爺到底喜歡我哪點啊?”

“成婚無需兩情相悅,無關喜歡還是不喜歡。”淩璟看着慕晴纭的眼睛,眼神卻如月華般寡淡,“本王不喜歡你,但非娶不可。”

“你這是逼婚!”

“逼婚又如何,聽說誰要想娶你,需手握三十萬兵馬?”淩璟已無心下棋,将手裏的棋子丢回棋盒裏,正色道,“不巧的是,本王正好有!”

慕晴纭怔住了,她沒想到陸妍的一句玩笑話竟傳到了淩璟耳朵裏,也不難從淩璟的語氣中聽出他對安東王府的戒備。

“陸妍是說笑的,王爺不必當真。”

慕晴纭愁眉苦臉,又忽然直立起身子,趴着案幾一本正經的說:“王爺若是想娶個王妃作伴的話,應該娶雲妁小姐才對。”

“為什麽?”

慕晴纭舉了諸多例子,譬如馮雲妁人美心善端莊大方;譬如馮雲妁出身名門,可以讓馮太師更努力地為他賣命;譬如馮雲妁才華無雙,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以後可要陪他下棋等等……而她慕晴纭除了長得漂亮外,似乎沒別的什麽長處。

淩璟聽了就聽了,沒發表任何意見。

慕晴纭忍不住了,直言:“所有人都覺得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淩璟一句“本王不覺得”否定一切。

慕晴纭徹底沒轍了,抛開其他原因不論,單就他這個人而言她也不能嫁。

從前她覺得淩璟和馮雲妁一樣是塊冰,可這塊冰不說則以,一開口就能把人逼到牆角。 嫁給他日子能過? 說不過,她氣,氣大傷身;說得過,他氣,他一氣,那她等于得罪了玉玺,說不定還要連累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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