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茶會設在禦花園的近水小榭裏。
慕晴纭剛走近就聽見了馮夫人的聲音:
“妁兒救了郡主,我也很意外,要不是鎮南王一早送了禮來,我還被妁兒蒙在鼓裏。”
慕晴纭就不明白了,馮氏母女昨天在一塊兒,馮夫人就算沒露面也肯定目睹了這個過程,怎麽就被蒙在鼓裏了?
皇後笑道:“雲妁是怕你知曉後會擔心才瞞着你。”
“聽說郡主被那殺手挾持時,吓得腿都軟了。”麗妃這話一出,引得四周哄堂大笑,唯馮雲妁一言不發地坐着,不喜也不怒。
趙久霖以為慕晴纭會發飙,誰知她只雲淡風輕地問了句:“外面都是這麽傳的?”
“是啊,本宮之前也納了悶了,郡主十歲救聖駕于危難,怎麽到了她們嘴裏就成了被幾個殺手吓得腿軟的人。”惠貴妃笑了笑,“這些深宮闊府的女眷,除了嚼舌根外沒別的消遣。”
慕晴纭知道惠貴妃這是在安慰她,讓她別沖動。她本也沒什麽好沖動的,過幾日就是萬壽節,萬壽節後她就回去了,這些是是非非也會随之消散。
一人道:“進來上鎮南王那兒提親的人不少,聽說郡主一個都沒瞧上,來者皆拒。”
另一人接話:“可不是,我兄長就托了人給侄兒提親,托的還是尚書大人,可鎮南王也不見得給尚書大人面子。”
麗妃嘆道:“不知是沒瞧上,還是有自知之明,一個藩王郡主只能配些小官小吏。”說完便忍俊不禁,又引發衆人随笑。
皇後神色淡然,沒随衆人取笑慕晴纭,因為知曉泰康帝當年那句話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一個。
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慕晴纭忍無可忍的時候,卻被惠貴妃拉住了手腕。
“別急,麗妃惹的人不只你,還有本宮,走,跟本宮過去瞧瞧。”
慕晴纭一時間沒領會到惠貴妃的意思,還是趙久霖解釋說他姑母也是藩王郡主,她才恍然大悟:麗妃那一句話誤傷了不該傷的人。
惠貴妃拉着慕晴纭坦然步入軒閣,邊走邊道:“臣妾方才有事暫離,特來向皇後娘娘請罪。”輕輕欠身。
慕晴纭和趙久霖也跟着行禮。
惠貴妃所謂的請罪本來就是句客套話,皇後不會怪罪,只喚了聲“免禮”。
惠貴妃等人一來,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尴尬。皇後猜測剛才她們議論定被慕晴纭聽見了,她不知該說什麽,便什麽也不說了。
五年前太子被廢了次後,皇後變得事事小心,心思也收斂了不少,每日只知在泰康帝身邊侍奉,沒多餘的心思來打壓嫔妃,這點惠貴妃很清楚。
惠貴妃冷眼掃了掃正朝她行禮的嫔妃命婦們,盯準那坐在皇後身邊的麗妃,徑直走到麗妃面前,笑道:“方才妹妹不是說藩王郡主沒甚地位嗎,何必向本宮見禮,起來吧。”
麗妃還欠着身,把頭埋低了許多,直言:“嫔妾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惠貴妃又淡淡道,“本宮記得妹妹今日應當來給本宮請安,正逢皇後娘娘設茶會,本宮本想免了妹妹的請安,但既然碰見了,又在皇後娘娘面前,宮裏的禮節不可廢。”
“這……”麗妃看向皇後,本想尋求皇後的幫助,卻見皇後竟然點了頭,這是讓她順着惠貴妃的意思。
麗妃不得不斂裙跪下,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給貴妃娘娘請安。”
“甚好。”
皇後身邊的位子已經空了出來,惠貴妃随後落座,又招手示意慕晴纭和趙久霖坐到她身後,方才喚其他人起來,卻單單沒喚麗妃。
衆目睽睽,麗妃就這麽跪在惠貴妃腳旁,卻沒人敢替她求一句情,都怕禍從口出。
氣氛更加尴尬……
一個慕晴纭不認識的嫔妃說道:“真是巧,剛才馮夫人還提起郡主,郡主這就來了,聽聞郡主先前被南晉國的殺手挾持,郡主受驚了吧?”
慕晴纭面無表情,淡淡應了聲:“還好”。
“郡主怎麽會去永平縣?”皇後問道。
“臣女聽說城郊山上的神祇靈驗,特地去祈願。”
趙久霖饒有興趣地湊過來:“慕兄,你許了什麽,是姻緣還是姻緣?”
慕晴纭咬着牙小聲說:“許你早日娶一個能收拾住你的世子妃!”
“多謝多謝,你怎麽知道我喜歡能治得住我的姑娘?”
“……”
一女官匆匆走來,叩拜道:“啓禀皇後娘娘,明王殿下一早就命王府主事備了份禮。”
惠貴妃當衆懲治麗妃,皇後雖然沒說什麽,但顯然不怎麽高興。她揉了揉額角,有些不耐煩地道:“王爺備了份禮而已,何故大驚小怪,這等事也需要知會本宮?”
女官吞吞吐吐:“回娘娘,是……是聘禮,王爺還命內府着手準備婚事。”
“聘禮?婚事?”皇後臉上的焦慮散去,詫異萬分,“王爺的心思實在難以捉摸,不早不晚偏偏選了這個時候,實在讓人出乎意料。”皇後說話間,目光不經意地落到了馮雲妁身上。
“明王要成婚,這可是奇聞一件啊。”趙久霖感嘆。
“為什麽?”慕晴纭不解。
“明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素來拒女子千裏,沒想到也會動凡心。”
二人竊竊私語的時候,有嫔妃繼續奉承道:“雲妁小姐與明王殿下天作之合,我等在此先恭喜雲妁小姐了。”
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紛紛效仿祝賀。
一直保持沉默的,除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慕晴纭和趙久霖外,就只有不怎麽高興的惠貴妃。
慕晴纭看向馮雲妁時,見那不茍言笑的冰山美人笑得跟花兒一樣,很美。
馮雲妁的笑真如昙花一現,難得一見。
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件好事,有人得便會有人不得。得之幸,失之命,情字絆人心。慕晴纭覺得像她這樣“無情”最好,誰也不喜歡,也沒誰會喜歡她吧。
“謝過各位娘娘好意,妁兒能有如此福分,全沾了各位娘娘的福氣。”馮夫人笑道。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女官插不上話,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等娘娘們消停了,女官這才得了繼續說的機會,卻變得更加小心翼翼,聲音壓得極低:“回皇後娘娘,聘禮……聘禮送去了鎮南王的別苑。”
“啪”的一聲,不知是誰手滑,打碎了茶盞。
惠貴妃聞聲,擡眼便瞧見馮雲妁花容失色的樣子。
“你說什麽?”馮雲妁愣了。
“王爺要娶的是榮寧郡主。”
啪!
又一聲,
慕晴纭扒着前面的案幾,一個沒扶穩打翻了惠貴妃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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