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惠貴妃只請了馮雲妁一個，她明知惠貴妃讓她來的目的是出上次的氣，明知會讓她難堪，但她別無選擇。
她的表姑母皇後向着馮府不假，可這些年皇後的精力都花在了照顧陛下上，實際掌管後宮的人是惠貴妃。
這個笑面虎，她不能輕易開罪。
馮雲妁優雅的身姿就像是一道風景，吸引着衆人的目光随她而動。
連慕晴纭都覺得馮雲妁這個大家閨秀的氣質沒人能比。她學了這麽多年的禮節，都不能時時做到馮雲妁那般端莊高貴，只要不是正式場合，她就會原形畢露，而馮雲妁的氣質就像是與生俱來的。
馮雲妁走到案幾前，輕輕一欠道：“謝貴妃娘娘。”然後伸出手想接過那橘子。
惠貴妃也伸着手，卻沒有要将那橘子放到馮雲妁手裏的意思。
連慕晴纭都察覺到了一種尴尬的氣氛正在悄然産生。
“你謝錯人了。”惠貴妃轉眼看向慕晴纭，對馮雲妁莞爾道，“你應該謝王妃娘娘。”
慕晴纭也看着惠貴妃，似乎明白了惠貴妃在打什麽主意。她一轉眼，正好對上馮雲妁那道漠然的目光。
馮雲妁的母親是有些刻薄，但慕晴纭對馮雲妁沒什麽敵意，她們兩個只是被命運捉弄而已。
她們無冤無仇，況且馮雲妁這個人還算明是非，哪怕做不成朋友，也讓慕晴纭覺得自己沒必要去為難她。
惠貴妃淡然一笑，将橘子放在馮雲妁的掌心，“雲妁小姐是馮府的嫡長女，知書達禮，想必很清楚宮裏的規矩，領了主子的恩惠，就得謝恩。”
在座的嫔妃議論紛紛，只因惠貴妃在說話的時候特地咬重了“主子”兩個字。
慕晴纭如今是親王正妃，實打實的皇族，而馮雲妁雖然出身名門，但歸根結底是個大臣家的千金，皇族中人永遠是大臣們的主子。
惠貴妃這話意在強調着她們二人之間尊卑有別，更絕的是那弦外之音：
依宮裏的規矩，領主子的賞賜得跪着謝恩。
上次皇後的茶會上，女眷們為了拍馮府的馬屁，曾出言羞辱過藩王郡主，嫔妃們都知道惠貴妃一直沒咽下這個口氣，只是那日在場的人太多，貴妃不能都處置了，只能挑出一兩個殺雞儆猴。
那日嫔妃們是為了奉承馮雲妁才得罪的惠貴妃和慕晴纭，但馮雲妁是世家千金，不是惠貴妃想報複就能報複的。能讓馮府不敢吭聲的只有明王府，所以惠貴妃才會借着趁這個機會，以替慕晴纭出氣為由懲治馮雲妁。
慕晴纭沒嫔妃們想得這麽複雜，她猜測惠貴妃想讓馮雲妁難堪，原因也許是想為她出氣，但其實沒這個必要。冤有頭債有主，嘴讨厭的是這些嚼舌根的嫔妃，馮雲妁那天一句話都沒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想找馮雲妁的麻煩。
馮雲妁看着手裏的橘子，不為所動，但她深知自己的處境是進退維谷，順惠貴妃則逆己，逆之，惠貴妃定會借題發揮興風作浪，說不定還會牽連上馮府。
慕晴纭起身，看了一眼馮雲妁便對貴妃道：“貴妃娘娘，我很久見過馮姑娘了，想與馮姑娘敘敘舊。”
惠貴妃見慕晴纭盯着馮雲妁的眼神有些冷，不怎麽友善，想必是想另尋個地方好好教訓馮雲妁一番，要是當着嫔妃的面懲治得太狠的話，有失風範。貴妃欣然答應，還囑咐慕晴纭要多陪陪馮雲妁。
慕晴纭帶着馮雲妁走了，如意匆匆跟上。
出了若雪苑，慕晴纭想走遠些再停下，聽見如意在喊她，回頭發現馮雲妁已經止步不前。
“你帶我走，到底是何意？”
慕晴纭看了看周圍，沒有惠貴妃的人，于是轉身往回走了幾步，邊走邊剝着手裏的橘子，塞了瓣到嘴裏，道：“你以為呢？”
不愧是貢品，好甜啊，甜得她本來不怎麽暢快的心情都愉悅了不少。慕晴纭三兩下就吃完了那半個橘子，可馮雲妁還是沒有回答她的話。
慕晴纭回過身，漫步往前走：“我知道你和你娘都很恨我，沒關系，這并不影響我做我想做的事。”
馮雲妁跟上來，緩緩啓唇：“你為什麽要替我解圍？”
馮雲妁沒有以小人心奪君子腹，知道自己在替她解圍，讓慕晴纭覺得她沒有幫錯人。其實馮雲妁是個很明事理的人，有才情有野心，可惜人各有命。
“我說了，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我不是什麽大善人，路見不平，偶爾才會拔刀相助，今天算你運氣好。”
春風卷着花香拂過面龐，慕晴纭心裏清明了不少，這樣好的天氣就應該走走逛逛，看看風景，于是回頭道：“你走吧。”
馮雲妁卻道：“禦花園外把守的都是惠貴妃的人，我出不去。”
慕晴纭想想也是，惠貴妃今天是有意要讓馮雲妁在這兒受盡委屈，不會輕易方她走的。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慕晴纭便讓如意送馮雲妁去皇後那裏待着，如今宮裏沒人會阻撓她的人。
等二人走後，慕晴纭獨自在禦花園裏轉悠。這個地方她沒來過幾次，還算新鮮，加上春天景色正好，她又讓人去請了淩重歡來陪她逛逛。
馮雲妁跟着如意順利出了禦花園，她對宮裏一切都很熟悉，沒走多遠就發現這婢女想帶她去的地方不是昭華宮，遂止步不前：“你想帶我去哪兒？”
如意回頭笑道：“帶小姐去見小姐想見的人。”
馮雲妁不解：“我想見的人？”
“小姐不必擔心，馮夫人有恩于奴婢，奴婢自然會報答夫人和小姐。”
馮雲妁聽懂了如意的意思，詫異：“你不是郡主的貼身婢女？”
“是，但良禽擇木而栖，郡主只是個名存實亡的明王妃，不值得奴婢效忠。”如意又問，“小姐可知清淵閣所在？”
馮雲妁颦眉，點了點頭。
如意笑道：“方才王爺派人來讓郡主去清淵閣，既然小姐也在，那奴婢自然會先為小姐着想。”
馮雲妁猶豫過，但最終還是沒能抑制住心裏的向往，走到了清淵閣附近。
這個地方，可能慕晴纭都不知道，但馮雲妁卻對這裏無比熟悉。
數年來，她來過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幸運，能看見那負手立于池邊的身影。
#####PS：郡主沒看錯人也沒幫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