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踩着夜色，沉着眸子，今夜是什麽節日好像與她沒什麽關系。她走了幾步，周圍忽然傳來一陣尖叫聲，行人開始四處躲閃，場面頓時陷入混亂。
她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只見無數的弓箭手從兩旁的商鋪和小巷裏蹿出，将前面一節道路團團圍住。
方才還熙熙攘攘的大街已無幾個行人。
她還沒緩過神，又見一個穿着官服的人走到弓箭手後面，指着那被圍住的地方大喝：“曹膺，今日你總算落到了本官手上！”
慕晴纭驚愕，他們在抓曹膺？
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探究竟，果然啊，那被無數弓箭直指着的人，就是從群芳樓逃之夭夭的曹膺。
可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曹膺在這些官兵沖出來的時候，已經順手挾持了一位婦人當人質。
“阿娘……”路邊一個女童哭得厲害。
那婦人已經吓得魂飛魄散，而匕首就抵在她脖子上。
曹膺拿匕首的手越發用力，眼裏泛着兇光，道：“今天我要是走不了，她也會沒命。”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婦人戰戰兢兢地央求，目光一直看着旁邊的女童，淚止不住落下。
“要求就求你們燕國的父母官，但他們視你們這些賤民如蝼蟻，未必肯救你。”曹膺說着又加重了力道，那匕首已在婦人脖子上磨出了一道紅印。
慕晴纭看着這一幕，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曹膺的話說得沒錯，在這些大臣眼裏，平民的性命和抓捕曹膺的功勞比起來，簡直輕如浮雲。
慕晴纭不認識這個帶隊抓人的官，但看得出這個官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在緩緩擡手想要下令。
的确，哪怕不能活捉，亂箭射死也比讓曹膺跑了強。曹膺死了，情報只會不知所蹤，傳不回南晉，南晉的案子便也能算作了結。
“阿娘……”
女童聲嘶力竭的哭泣也沒能讓官員心軟。
随着那官員擡起手，弓箭手們也緩緩拉開弦。
千鈞一發，人命關天！
慕晴纭張口喊道：“放了她，我給你當人質。”
“你？你來了一樣得送命，我平生最憐惜女子，尤其是像你一樣天姿國色的女子，我于心何忍哪。”
“我是鎮南王府的郡主。”慕晴纭擠過人群，緩步朝曹膺走去，繼續道，“你挾持我，比挾制她有用。”
“原來是明王妃。”曹膺松了匕首笑嘆，“果然是筆不虧的買賣。”招手示意慕晴纭過來。
慕晴纭鎮定自若，她心裏從來沒有過這麽大的勇氣，就連當初救駕的時候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勇氣。
不同的是她現在不想死。
而這條路生死未蔔。
這群人不會為了一個百姓放走曹膺，也不一定會對她手下留情，但她最看不得的是骨肉分離，就算淩璟做出與那官員一樣的選擇，她也沒什麽好悔好怨的。
“你真的是王妃娘娘？”
官員驚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慕晴纭沒有回答，她已走到曹膺面前。
曹膺推開婦人，抓着慕晴纭的肩迫使她轉身，再将匕首慢慢地放在她脖子上。
她被人追殺過兩次，被人挾持過一次，這條命從小懸到大，反而真的磨砺出了臨危不懼的心态。
可這次與上次不同，她不知該怎麽自救，她沒法和曹膺談條件，像曹膺這樣的要犯，哪怕魚死網破也不會束手就擒。
慕晴纭很淡定地望了一眼月亮，有些想念她在南疆的家人。
“誰讓你們來的！”
夜色中傳來厲聲一句。除了曹膺和慕晴纭在外的人都驟然一驚，尤其是那官員頓時驚惶不已，轉身就跪下，“卑職參見王爺。”
淩璟走到官員面前，正想盤問，卻聽元朗愕然喊了聲：“王妃娘娘。”
淩璟擡眼的一瞬，眉宇深鎖。他聽聞禀報，說刑部私自出動抓捕曹膺，以致曹膺走投無路挾持百姓想魚死網破，卻沒想到曹膺挾持的竟然是慕晴纭。
弓箭手退開一條道，淩璟走至最前，神情已恢複平靜，從容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你就是燕明王？”曹膺問道。
“本王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束手就擒，要麽死無全屍！”
曹膺大笑起來，頗為戲谑地說：“現在應該是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放我走，要麽就讓你的王妃給我陪葬。”他一手拿着匕首緊貼在慕晴纭脖子上，一手蜷着，伸出食指輕劃過慕晴纭的側臉，“有個絕代佳人陪葬，我是做鬼也風流。”
慕晴纭撇過頭，讓他的手遠離自己的臉。
曹膺又低頭問慕晴纭：“你怎麽不向你夫君求求情？”說着又仰天笑了幾聲，“喔，我忘了，你們夫妻不過是逢場作戲，有名無實，他怎麽會救你。”
“我們夫妻如何，你也知道？”慕晴纭側眼冷笑。
“別忘了，我是個細作，平京城裏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就連你們燕帝的貴妃做夢說什麽夢話我都知道。”
慕晴纭沉下眼，誰也沒看，她怕看見淩璟毫不猶豫就擡手的一幕。她想起他說過他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也多次目睹過他的果決，知道他很快就會做決定。
“你猜他會不會借殺我的機會把你一塊兒殺了，然後逼你爹造反，再派兵鎮壓，将你們鎮南王府一網打盡？”曹膺又笑嘆，“一舉多得，也是個不會虧本的買賣。”
慕晴纭唇邊浮出苦笑，慢慢擡眼看向淩璟，見他眉頭緊蹙，看着她卻不言一字。
“王爺會嗎？”她問道。今天就算死在這兒那也是命，但她想知道死得值不值，是立了功還是給她家裏招了災難。
“胡鬧。”淩璟眉宇皺得更深了。
慕晴纭愣了一下，接着看見他的手緩緩伸向旁邊，從官兵手裏拿過弓箭……
趁曹膺警覺之前，慕晴纭猛地跺了曹膺一腳，然後将脖子從另一方挪開，掙脫曹膺的挾持。
曹膺高舉匕首刺向逃脫的慕晴纭，卻被一支飛箭射穿手腕，驟然丢了匕首。
慕晴纭拼了命奔向淩璟，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淩璟随即丢了弓箭，過去扶住慕晴纭。
“留活口。”
淩璟一聲令下，數箭齊發，射中曹膺的腿，讓他插翅也難逃。
慕晴纭望着淩璟，慢慢站好。她心裏有太多的疑問，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他為什麽不照曹膺說的做？畢竟連細作都知道他們之間不是很和睦。
“還不算太笨。”淩璟伸手輕抹去她臉上沾有的一滴血跡。
“王爺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