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獨有偶,正當可月澤于回到自己的院落,恰好撞到齊歌帶着人來傳話了。
皇帝的貼身總管拿着一份聖旨,神情十分雍然清冷。
畢竟這人的笑容,在這宮中,多半只是伺候主子時才有。
齊歌擡擡眼皮,見可月澤于已經恭敬的跪在自己腳下時,這才“咳咳——”清了清嗓子,展開那手中的明黃色聖旨,讀了起來。
不過幾句話,可月澤于卻覺得天塌了。
他“咣……”的歪倒在地,手指在土地裏都扣到一起了,抓出五條指印。
皇帝的用意很明白,雖然說的冠冕堂皇,但意思只有一個——他北巡不在清遼的日子裏,所有北疆而來的男妃,逐一要被軟禁起來。
紀連晟沒有閑心容忍這些人在宮中興風作浪,即便無傷害,這軟禁也必不可少。
“陛下為什麽要這麽做?!…… 齊公公!”可月澤于眼神狠厲,嗓子都吊了起來。那本就不怎麽動聽的聲音,更是此刻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怨男”更可怕的動物?
“陛下的決定,奴才怎麽知道?”齊歌話兒回的相當周到又禮貌。只是這不動任何感情色彩的禮貌,有時更讓人感覺寒涼。
他身後帶着一隊衛兵,說着,就将可月澤于包圍“保護”了起來。
剛從塔塔莫哲那裏過來,他已經享用了這種待遇,這二人倒是殊途同歸。
可月澤于在這大梁皇宮裏勢單力薄,只能任人宰割。他氣的氣喘籲籲,扭過身子,心想:還好,今日該說的,已經說了。否則,真是出門的自由都沒有了……
啊——!
他在心中忍不住怒號道。
可月澤于和塔塔莫哲的表現,很快,就被齊歌原封不動的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
兵貴神速,就是要讓他們沒有準備。
紀連晟臺案上放着幾摞各色的折子,整個人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像是埋在折子裏一樣。
北巡之前,他的工作量更加龐大了。
皇帝處理政務的速度,向來是有口皆碑的快。有些折子當天遞的,第二天/朝臣就能拿到皇帝的朱批。
但,人畢竟是人,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紀連晟聽着齊歌的禀報,手中飛快的在寫另一本折子,全無停筆的跡象。
“陛下,還有什麽事兒,是要吩咐下去的……?”
夜燈已經初上了,齊歌尋摸着這一會兒若是沒什麽別的事兒,就該去準備晚膳伺候了。
“有。”皇帝眼神專注,疾筆在手中一圈、一圈、再一圈,又向下直抒了幾行,“啪”的一下,合上折子。
“這份文書,送去吏部。明日開始,這幾人另有調配。”
紀連晟将折子朝着齊歌一扔,身子向後一仰,靠在椅中,大舒了一口氣,終于放松。
實在是吃不消……
皇帝揉了揉眉間,閉眼接着道:“北巡之前,就這樣吧。”
他一句話,加上那一桌子幾摞折子,算是事無巨細在北巡之前為各方面都做了詳盡的安排。
欲政之速行也者,莫若以身先之也。欲民之速服也者,莫若以道禦之也。
雖說,皇帝一手系于天下萬民之福澤,有時他卻也是這樣真實的渴望,有人能為自己分擔一些。
齊歌趕緊差人,将那些折子逐一的遞送到各部,自己則又趕緊去吏部跑了一趟。
清遼城中,許多的人的命運,在這一夜,于是又改變了方向。
自從那璋王封疆之後,趙見之做為黨羽,自然又一次被孤立了起來。
紀連翰沒有帶他封疆,也不可能帶他封疆。
這幾年他還沒有完全滲透到紀連翰的核心決策圈中。
王爺在造反的事上舉棋不定,終究害了自己。又或者,終究……保住了自己。
誰知道呢?這天下的事,誰說的準呢?
趙見之在成為大梁“趙相”的路上,走的風雨飄搖,亦步亦趨,十分艱難。
沒了後臺,這願望也就越發渺茫。
可,人是會老的。
歲月侵蝕的往往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皮相,更是一個人內心的追求。
趙見之十分頹然的活着,原本以為,他會在這吏部越發的淪落下去,徒有空位,手無實權。
未料想,皇帝的一折皇命,就讓他的雙眼閃亮了起來。
京城協理裕王。
這是一個十分有深意的決策。
趙見之翻看了紀連晟的折子,發現他和曾經好些紀連翰的黨羽,都一一被皇帝從帝國的權力中心,再次清洗到了其他親王的身邊。
趙見之眼中一閃,心頭一亮。
若是能想方設法抱住裕王的大腿,自己這黯淡的前程,不是又有着落了麽?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