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慕晴纭隐隐有些咳嗽,她熬過了大半個冬天,卻在眼看着就要轉暖的時候病了,不過不重。

但傳到皇後那裏卻把皇後驚了一下,皇後以為是奉先殿太過陰涼才讓慕晴纭染了風寒,萬一病情加重,她怎麽向明王交代。

可罰即是罰,下了的旨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思前想後,皇後又另降了一道懿旨,延緩慕晴纭剩下的罰期,等春來天暖再繼續。

慕晴纭不想回明王府,也得了皇後的準許,繼續住在宮裏。

慕晴纭披着鬥篷,捧着暖爐,坐在窗前看着幾株快要凋盡的寒梅,時不時咳嗽一兩聲。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這樣的天最容易生病,慕晴纭對自己生病見怪不怪,但長熙宮的人一個個緊張得要死,宜岚也是,把屋子裏的炭火燒得要多旺有多旺,帶着幾個宮女寸步不離地守着她,生怕一個轉身,她就将鬥篷摘了暖爐棄了。

穿暖些慕晴纭不拒絕,她拒絕的是那些苦得要命的中藥,有糖山楂也不行,因而總是推辭拖延:“先放下吧,我一會兒再喝一會兒再喝。”一會兒之後就忘完了。

每次服侍王妃服藥的時候,宜岚她們都頭疼不已,恨不得帶着所有奴婢跪求王妃。

慕晴纭打的主意是,她聽說風寒這個東西,就是不服藥七日也能好,那何必苦了自己。

宮女來禀:“王妃娘娘,有個叫如意的侍女在宮門外求見王妃娘娘。”

“如意怎麽回來了?”

說起如意,她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了。如意如今沒在王府,而是被她派去了城外,照顧雲婉的母親。

自打馮雲婉進宮,整日都擔心自己母親的處境,慕晴纭和淩重譽想了很多辦法,商量了一下,覺得讓雲婉母親搬出馮府最妥當。

後來淩重譽說服了馮太師,讓馮雲婉的母親順利搬出馮府,到別處養老。為防離得太近,馮夫人會上門找麻煩,淩重譽特地在城外給雲婉母親置了處宅子。

慕晴纭知道雲婉母親的身子不太好,于是從慕王府別苑挑了幾個丫鬟過去照顧,又怕她們不把雲婉母親當自家主子照顧,便派了如意過去盯着,這還是淩璟的建議。

淩重譽來王府找她商議這件事時,淩璟也在,不過他一直都在看他的奏折,沒說過什麽話。慕晴纭以為他對此應該漠不關心,沒想到他最後忽然開口了,說她應該派個慕王府的老人去盯着,以免奴才們不作為。她想了想也是,而她帶過來的老人只有一個,就是如意,便派了如意去。

如意這麽急找來,莫非是雲婉母親出了什麽事?

果不其然,慕晴纭在長熙宮主殿見到如意時,如意急忙禀報:“娘娘,三夫人病了,病得很重。”

适逢馮雲婉和淩重歡一道走來,馮雲婉聽見如意所言,頓時愕然:“什麽!”

“大夫怎麽說?”

“奴婢急的正是這個,三夫人病了幾日,至今沒看過大夫……”

慕晴纭不解:“為什麽不請?”

“好的大夫都住在城裏,奴婢進城給三夫人請大夫,可偏偏遇上了城門封鎖的檔口,平京城所有城門只能進不能出,請不了大夫。”如意又急道,“三夫人病得重,奴婢也不敢帶夫人進城,怕路途奔波,三夫人會撐不住。”

“城門封鎖?”慕晴纭驚異。

心急如焚的馮雲婉點頭,“這事我知道,已經好幾天了。”

慕晴纭依然不明白:“城門怎麽會封鎖?”

淩重歡垂着眸子支支吾吾:“好像出了什麽大事,我也不知道。”

“宜岚,去請大皇子來,他能帶人出去。”

馮雲婉怔怔搖頭,“不,他沒辦法,下令封鎖城門的是李相,不是我爹,李相不會聽我爹的,也不會給大皇子薄面。”

慕晴纭已顧不上追問城門封鎖的原因,急得只問:“這也不聽那又不給面子,那相爺會聽誰的?”

如意接話:“應當是聽王爺的吧。”

慕晴纭皺眉道:“你這說了不等于沒說嗎?”現在不是她想不想開口的問題,而是她上哪兒去找這個能鎮住丞相的攝政王殿下。

慕晴纭本想親自去見見丞相,但轉念一想,丞相連淩重譽的面子都不給,會給她一個藩王郡主的面子?

畢竟誰都知道她和淩璟這個親成得有名無實。

衆人一籌莫展,如意也嘆道:“守門的禁軍說,若無王爺和相爺的手谕就不能放人出城。”

淩重歡還是愁:“可皇叔人不在平京,上哪兒去求手谕。”

如意的話倒是提醒了慕晴纭,認人容易,認字難。

她看雲婉那心急如焚的模樣,已容不得她遲疑,即道:“我有。”

慕晴纭拿來筆墨紙,又刻意仿了一次淩璟的字,這次是要糊弄丞相,所以她寫得格外認真,将差距縮小到微乎其微,連聞訊趕回的淩重譽都辨不出真假。

寫這樣的手谕還需要加蓋印鑒,幸好只是手谕,只需加蓋淩璟的私印,不用蓋玉玺。慕晴纭沒辦法從攝政殿弄來玉玺,攝政王印多半被淩璟帶走了,但她可以從疏影臺拿淩璟的私印。

慕晴纭讓宜岚跑了一趟,她知道這樣做其實做無異于先斬後奏,可人命關天,她只能大着膽子挪用一下他的印鑒。

馮雲婉是女官出不了宮,讓如意一個人帶着大夫去,慕晴纭又不太放心。淩重譽見狀便決定與如意走這一趟。

慕晴纭叮囑淩重譽,萬一李相問起手谕來歷,一定要說是王爺離京前寫下,給他以備後用的。

送了淩重譽他們出宮,慕晴纭這才想起城門封鎖這一茬,難免有些好奇,回來的路上問馮雲婉:“李相為什麽下令封鎖城門?”

“也許……是發生了什麽要案吧。”

看樣子馮雲婉像是不知道,慕晴纭也不再追問。朝政這等事,她曾離淩璟那麽近都知之甚少,何況一直待在深宮裏的馮雲婉和淩重歡。

回到長熙宮,淩璟的印還在桌上。

慕晴纭漫不經心地拿起玉印,在手心上印了一下,問宜岚:“你說我的膽子是不是變大了?”

“若此舉不妥,奴婢一定會攔着娘娘,如今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想必王爺知道了也會體諒娘娘的。”宜岚沉着眼道。其實她這兒倒還有一樣東西可代替手谕,不過王爺有交代,這東西只能在危急關頭用來護王妃周全,不能另作它用。

體不體諒都是後話,她還不知道這印的主人何年何月才回來。

看着玉印,回想起僞造的手谕,慕晴纭忽然想起一樣東西來,于是遣走宜岚,取出夾在書裏的紙箋。

這行字她看一次笑一次,看着多了似乎容易當真。為了再逼真一點,慕晴纭拿着玉印在行末重重蓋了下去,又拿起紙箋看了看,心滿意足地夾回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