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

幾個太醫伏跪在地上迎明王出來,個個心驚膽戰。誰都知道明王突然回京是為了獄中的王妃,別說他們怕,明王回京幾日,就連皇後和李相在內的人都提心吊膽了幾日。

他們幾個縱然與此事無關,但萬一治不好王妃,萬一明王遷怒,誰都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參見王爺。”

淩璟走到主位上坐下,縱有太多的疑問和擔憂,到他嘴邊也只剩一句交代:“務必治好王妃。”

“臣等遵命。”

太醫們剛進去,元朗又匆匆從外面回來,“啓禀王爺,皇後來了,說是來探望王妃娘娘,還有宗安府卿已在府外等候多時。”

“告訴他們,若是有空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想想來日該怎麽搪塞本王。”

“可是皇後……”

淩璟剛端起茶盞,凜冽的目光霎時掃向元朗,“皇後又如何?”

“是,屬下明白了。”元朗領命。

元朗知道主上的話說雖得平靜,但心裏的怒火并沒因誰來負荊請罪而消減。他走出王府時,不知是不是腳步聲驚動了外面焦急等待的人,剛才還一言不發的皇後突然數落起宗安府卿來。

“劉大人,你怎麽糊塗至此,本宮将王妃交給你,明着是讓你審,實則是讓你好生照顧着,誰知你竟處處苛待王妃。”

“娘娘息怒,是王爺讓臣秉公辦理,臣才……”

元朗冷道:“胡說,王爺巡游在外,什麽時候讓你審過王妃娘娘?”

皇後一看出來的人是明王的随從,不知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更加擔心。

“臣絕無半句虛言,臣真真是看了王爺的令牌,才尊王爺之命……”

“行了,劉大人這次是捅破了天,還是趕緊回去交代交代家裏的事吧。”元朗又看向皇後,客氣道,“皇後娘娘也請回吧。”

皇後娥眉緊蹙,吃驚:“明王連本宮也不見?”

“皇後娘娘,王妃至今還昏迷不醒,王爺無心也無暇見誰,何況王妃為什麽會重病,娘娘應當知曉。”元朗又道,“王爺正在氣頭上,皇後娘娘有什麽話,還是等王妃醒了再說吧。”

“晴纭真的病得很重?”

“王爺找到王妃的時候,王妃已危在旦夕。”

“什麽……”皇後小退半步,幸好有女官扶住才不至表露出心裏的惶恐,平複心緒後忙道,“本宮對此毫不知情。”

而宗安府卿早已吓出一頭冷汗,進而不再求見明王。

他知曉那令牌另有來歷後就知自己要大禍臨頭,本想着搬出親家皇後娘娘來求情,誰知明王連皇後的面子都不給,他還有什麽膽量見明王。

明王的随從進去後,皇後對劉府卿小聲說了句“去馮府”,劉府卿便會意,直奔馮府而去。事到如今他能求的只有馮太師。

夜來風輕,快到春天了,她的手冷得像冰,一張臉也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哪怕太醫說醫治及時,或無大礙,僅一個“或”字便讓他無法徹底安心。

夜已深,淩璟走向窗邊的躺椅,合衣躺了上了上去。

月色朦胧入窗,夜闌人靜的時候總容易讓人想起些什麽。

她年少時的争強好勝:“親王怎麽樣,親王了不起?”

數年後,宮道裏匆匆一瞥,她已是十六年華,那一眼他看得随意,卻莫名記得。

後來他為了大燕逼她相嫁,卻不知道該怎麽與她相處,沒想到竟迫使她因他而變。她對他敬而遠之,平日謹守規矩,事事謹慎,近乎如履薄冰……還是沒能躲過那些詭谲的手段。

是他對她保護得不夠。

淩璟轉眼看向床榻上的人,不知她是否後悔過。

待她醒來,從今往後她願意活成什麽樣,就活成什麽樣。

天亮的時候,慕晴纭依舊昏迷不醒,但額頭的溫度降了不少。

淩璟收回手,漸而放心。

元朗禀道:“王爺,大皇子來了。”

淩璟随後起身出了寝殿,在疏影臺見了淩重譽。

淩重譽還帶了馮雲婉來,讓馮雲婉講清來龍去脈。

“回王爺,那日王妃的侍女進宮來說臣女母親病重,加之城門封鎖,需要王爺的手谕才能帶大夫出城,王妃娘娘并非存心僞造手谕……”

“無妨,說下去。”

“過了幾日皇後娘娘忽然派人來帶走王妃,可王妃娘娘遲遲未歸,臣女便去求了貴妃娘娘相助,貴妃回來說李相到皇後面前告發王妃通敵,皇後便将王妃關進了宗安府。”

淩重譽急道:“皇叔,這分明就是李相蓄意為之,想趁皇叔不在,陷鎮南王府于不義。”

“他針對的是你。”淩璟看着淩重譽,直問,“曹膺是怎麽丢的?”

“回皇叔,自從皇叔走後,李相就千方百計阻止我與太師插手此案,曹膺如何逃出大牢,我毫不知情。”

“不知?李相若将罪責往你身上一推,你父皇會不會信你毫不知情?”

“是重譽的過失,重譽不該因李相的阻攔而退縮,實在有負皇叔所望。”淩重譽又拱手,“不過皇叔放心,重譽一定将曹膺抓回來。”

淩重譽又想起一事,臉上浮出憂慮,道:“昨日李相聽聞皇叔接回皇嬸,便連夜進宮求見父皇,父皇見了。”

淩璟不言不語,陰雲悄然攀上眉目。

馮雲婉忍不住問道:“王爺,王妃娘娘她怎麽樣了?”

“她會沒事的。”

馮雲婉沒聽出什麽,但淩重譽聽了,反倒有些不放心。他從沒聽過皇叔用這麽沉重的語氣說話,可見慕晴纭病得真的很重。

後來淩重譽領了個去城外抓人的差事,便帶着馮雲婉離開了王府。這個要抓的人是誰他早就料到了。

那日他去了別苑,見馮三夫人身體抱恙,卻不像那婢女說的病重。等給三夫人看了病,他帶着太醫回京,竟被攔在城外不讓進。

幸好那日守門的将領與他還算熟識,雖然不敢放他進去,但也悄悄告訴他有人拿着手谕出首了明王妃。他猜到這可能是個圈套,便不急着進城,而是往東去追皇叔的行駕。

馮雲婉走得極慢,回頭看了一眼明王府大門,嘆息:“我本還想看看晴纭……”

“別擔心,有皇叔在,晴纭不會有事。”

“王爺不會怪晴纭僞造手谕嗎?”

“我敢打賭,只要晴纭平安,皇叔他什麽都不會計較。”

淩重譽回憶起前幾日的事,笑了笑道:“你是沒見皇叔得知晴纭出事時的反應,甚至沒顧得上細問就抛下前來觐見的大臣們,快馬趕回平京,連侍衛都沒帶一個。”不由得感嘆,“我從沒見皇叔這麽着急過。”

“真的?”馮雲婉也忍俊不禁,“原來王爺也會擔心人。”

“皇叔回京找不到晴纭當即盛怒,吓得宗安府的人趕緊吐露晴纭被人劫出了城的事,皇叔又帶着禁軍出城,不眠不休地找了她一天一夜。”

馮雲婉莞爾道:“這才是夫妻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必等晴纭好起來,日子也會不一樣了。”

淩重譽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扶着馮雲婉的雙肩,“婉兒你放心,等曹膺的案子了結,我一定求父皇賜婚。”

馮雲婉腆紅了臉,微微沉下眸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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