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看見如意蜷坐在牢房的木板床上,真有幾分像她當初在宗安府的樣子,只不過這兒的屋頂是好的,既能避風也能遮雨。
淩璟見慕晴纭沒什麽反應就知道在她意料之中,他慢下腳步,讓慕晴纭先走到牢房前。
如意聽見腳步聲,擡頭看見來人,慌忙下了床,撲到門邊來一手抓住慕晴纭的手臂,一手抹起了眼淚,“娘娘病好了嗎?可擔心死奴婢了。”
慕晴纭低眼看了看如意的手,由她拉着,默不作聲。
“娘娘快救奴婢出去吧。”
慕晴纭緩緩掰開如意的手,“難道你還不知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奴婢是娘娘的婢女,娘娘被誣陷,奴婢也難逃一劫……”
“你自己造的劫數還能把自己诓進去?”
“娘娘懷疑奴婢?”如意驚愕,連連搖頭,“不,奴婢怎麽會害娘娘呢,一定是有人要離間奴婢和娘娘。”
“誰指使你的?”慕晴纭徑直問道。
她雖然沒能一早看清人心,但她知道如意一個王府婢女,設不了這麽大的局,如意沒這麽大的本事!
如意頓然跪在慕晴纭面前,“奴婢對娘娘忠心耿耿,奴婢的主子自然是娘娘,奴婢可是娘娘的陪嫁丫頭啊。”
“挑撥離間,剪琴弦,私相授受認財為主,這就是你所謂的忠心?”
在旁邊站了許久的淩璟這才露面,一語便叫如意臉色煞白。
慕晴纭愣愣地看了淩璟一眼,她知道如意背叛了她,可對于淩璟說的,她竟一無所知……
“還有這些?”
“你這個婢女的心不小。”
如意依舊跪着,埋低了頭,“奴婢不知王爺在說什麽。”
“你那随身帶小剪的習慣,足以讓你主子領上些責罰。”
慕晴纭大吃一驚,“琴弦是她剪的?”
淩璟不急着解答慕晴纭的疑惑,接着說:“至于私相授受,拿了誰的錢財,不用本王點明,你心裏也該清楚。”
如意有些戰戰兢兢起來,不敢再吭聲,明王敢這麽肯定,難道是馮夫人已經招了?
“如意,我帶你不薄啊。”慕晴纭只覺得有些諷刺,如意一家曾有恩于她,讓她放心将如意留在身邊,對如意深信不疑,沒曾想紮人的,竟是身邊這只刺猬。
等慕晴纭說完,如意竟然笑了,“可郡主待別人更不薄。”
“你還要我怎麽做?”
“我打小就跟着郡主,看着郡主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長大,還一步登天坐到了今天這個位置,而我呢,郡主享了多久的榮華富貴,我就當了多久的侍女,我是嫉妒,嫉妒你有這麽好的命!”
淩璟已無耐心聽一個婢女述說什麽委屈,質問:“手谕一事,你受誰指使?”
如意埋下頭,目光不安地左右掃動着。
她已經和慕晴纭撕破臉,要是招了,這個被她背棄的主子未必會救她,她便是死路一條;要是不招,劉貴人曾說過,若有意外,只要她守口如瓶,明王便不會輕易處死自己,只要還活着,劉貴人便能救她出去。
作何取舍,如意心裏有數,于是始終不肯回答。
慕晴纭一言不發地站着,她剛經歷了一場劫難,如今又被自己當做親人的如意背叛,還被蒙在鼓裏那麽久,她甚至有些想嘲笑自己,要不是淩璟識破這些,她還不知要被如意整到什麽地步。真應了那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是你的侍女,如何處置,你說。”淩璟道。
“我不認識她,王爺随意吧。”
慕晴纭說完就轉身離開,走得漠然又決然。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睛,慕晴纭下意識地閉了下眼,也堅定了心中的決定。一個早已舍棄她的人,不值得她再挂在心裏,如意是死是活、是痛是苦,早在如意剪了鳳儀琴弦時,就與她無關了。
慕晴纭心不在焉,淩璟是什麽時候出來并且走在她身邊的,她毫無察覺。
看見他的時候,她本來沉重的要死的心情好像找到了寄托,變得輕了不少。
二人走在宮道裏,淩璟見慕晴纭大病初愈,快走幾步就氣息不穩,于是陪着她放慢腳步。
慕晴纭忽然開口問:“什麽時候走?”
淩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問題,他還有些印象。
“你先前不是問過了?”
“是……是嗎?”慕晴纭忽然覺得有點尴尬,又胡亂解釋,“大概是病久了,腦子燒糊塗了。”
她話音剛落,卻見淩璟的目光看着前面,她也順着看過去,在前面止步不前的不是馮雲妁是誰?
馮雲妁站了一會兒便加快了腳步走來,輕輕欠身,“參見王爺,臣女有話要對王爺說。”
“何事?”
馮雲妁沒回答,而是看了看他身邊的慕晴纭。
慕晴纭知道,這是馮雲妁想支開她的意思,雖然不怎麽樂意,但她很識趣,主動讓了。
哪怕馮雲妁有些心思讓她難以如從前一樣淡然,但馮雲妁到底是馮家的女兒,萬一是有要事要禀報,不能因她而耽擱。
慕晴纭坐在清淵閣外,而淩璟和馮雲妁就在和她隔開一方池塘的對岸說話。
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只看得見淩璟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而馮雲妁在他身邊,也一如既往地将姿态放得極低,微微埋頭。
慕晴纭側身趴在欄杆上,靜靜地看着淩璟,之前病得重,人難受,沒工夫看誰,現在才能好好的看上一陣,心中莫名地生出幾絲高興來,就像有什麽東西失而複得了一樣。
他真的回來了。
片刻之後,她唇邊的笑容就散了。
可是,他還要走。
慕晴纭又望向水面前,漣漪平靜後,水面倒映出她的模樣,臉削瘦了不少,面色也還有些憔悴。她試着笑了笑,心裏卻泛起一股憂傷,笑起來也不如從前好看了。
淩璟聽着馮雲妁所說,忽然瞥見對面有什麽東西讓人眼前一亮,便不忍再移開目光,
馮雲妁已說完了話,卻遲遲沒得到回音,以為是聽者不信,依舊埋着頭道:“雲妁之所以敢對王爺坦白,是因為王爺是雲妁敬畏的英雄,英雄不該被小人蒙蔽。”
直到她擡起頭才發現,沒有回音并非聽者無意,而是他眼裏已經有了別人,已經顧不上聽或看或答。
馮雲妁已說完了該說的,緩緩跪下,黯然道:“臣女的母親只是一時糊塗,望王爺恕罪,臣女也不敢再有什麽非分之想……”
慕晴纭照着水沉思。她才知道那琴弦當初是被如意剪了一半留了一半,以致馮雲婉輕易就能彈斷。宜岚說那個時候淩璟特地交代過,要将廢棄的琴弦拿給他過目,不然還有誰能發現這其中的端倪。
如意不肯交代幕後主使,慕晴纭想了想,突然有點不甘心。
別人利用她的侍女讓她遭了這麽大的罪,她要是不利用如意讨回點什麽就虧大了####PS:謝謝“書友795693675”的打賞~,糖?後面滿滿的都是糖,甜掉牙的那種~反正坑是沒了,只有管飽的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