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
羅青實在難以理解這群小朋友的早熟,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眼前的這個小孩是不是在對她表白。
是不是因為小月考考得不錯,班主任也對他們和顏悅色的,所以這一個個的都放飛自我起來。
雖然對方只是小屁孩,但羅青還是認真考慮了一下,她喜歡的一直都是小太陽一樣的人物,就算是傻一點,也不會是對方那樣看起來不太自信的樣子。
她認真的拒絕道:“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已經夠了。”
對方聽到他的回答之後,尴尬地拿着掃把的手不知道放哪裏,羅青冷着臉對着他,對方也也識相的沒有和她再搭過話。
等到她回到教室之後,好幾天沒有出現的小蘑菇戈登跳了出來:“羅青,你是不是忘記了,他叫劉奇,你十八歲時聽到的自殺的新聞,主人公就是他。”
羅青很像吐槽戈登像個發布任務的NPC,可此刻她卻沒心情調侃,因為她記憶就像被拆毛線衣一樣,扯住名字這條線,然後其他的就這樣順暢地接連扯了出來。
一些仿佛他人強塞的記憶灌入腦海中。
她知道劉奇和她一樣是單親家庭,劉奇的母親因為忍受不了他父親酗酒而離婚,但他母親離開後卻沒有将劉奇帶走,反而留了下來。剛開始時他父親正常的,那時候對他挺好,後來等他媽媽走了之後,他爸發酒瘋就更厲害了,輕則因為一雞毛蒜皮的小事沖着他大吼大叫,重則對着他拳腳相加。
劉奇有一點輕微的口吃,在班上人緣不好,班上很多人都知道他帶傷來學校的原因,也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家庭情況,他們也不是因為這個而孤立他,只是因為他一直跟班上幾個成績倒數的明顯不讀書的人混在一起,就算他成績中等,也沒有人願意招惹他。
羅青也是後來才意識到劉奇可能經歷了校園霸淩,和他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那些滿口髒話以欺負女同學為樂的小混混,看不上他既然都打算放棄了還花時間完成作業,而學校的普通學生更是看不起他和那種人甚至是校外人員混在一起。
劉奇成了個兩端不讨好的異類。
回憶起這些之後,其他一些塵封的記憶也被揭開。
記憶中的這天天氣不太好,一起掃地的人換成了她最讨厭的一撥人中的一個,羅青的心情也和當時的天氣一樣。對方沒有明說,但當時的氛圍她就行被強行趕鴨子上架,一夥人她聯合起來捉弄她。羅青只覺得又生氣又尴尬,用不太好的語氣回絕了對方之後,她帶着難以言喻的生氣去找始作俑者理論。
搞事的葉虹卻一直以為她是個好脾氣的,沒有料到她會生這麽大的氣。直到她把她所知道的關于劉奇的事全部跟羅青說了,認認真真道完歉之後,哄了半天羅青才好受了一點。
此後,這件事就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小插曲,她也從未留意過和劉奇有關的事。
但她從未想到過劉奇可能會自殺,她只能從別人的閑言碎語和一些蛛絲馬跡中推斷劉奇可能經歷的難處,卻不能從這本來就不幸的生活中找到有什麽能讓劉奇崩潰到自殺的理由。
羅青很有自知之明,她沒有救贖別人的能力,所以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的穿越能夠改變別人的命運,她連去改變親生母親命運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可盡管已經決定好還是不要和劉奇接觸,但因為知道了對方的結局,她還是會忍不住關注。
戈登出來說:“羅青,你在為自己的刻薄和冷漠自責嗎?”
羅青卻說:“你不要再跳出來啦,你就是在故意為難我。”
“為什麽不試着改變一下呢,你想回來不就是因為想要彌補過去嗎?”
“你不明白,小蘑菇”,羅青試着和它講明白:“我不喜歡他,像這種至關重要的事,我能站在什麽樣的立場去幫助他呢,如果我弄不清自己的想法,貿然接近他,只會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
戈登似乎明白了一點,但多想了之後又不明白了:“以好朋友的立場啊,羅青,你不能沒有試過就不去嘗試。”
到最後羅青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微妙複雜的關系。
幾天過後,劉奇因為英語老師的活動回和其他同學一樣來她這裏背單詞,他雖然背的磕磕絆絆,但學習的态度無比端正,大家也心照不宣,對那天的事只字不提。
羅青見他的态度,仿佛看見他正求生欲極強地在泥濘裏掙紮。
看到當事人這麽努力,讓旁觀者也忍不住想要拉他一把。
羅青因為于心不忍,破天荒主動提起了那天的事,她說自己那天可能心情不好,她為當時不太友好的語氣道歉,然後羅青思考了一下強調道:“如果只是當普通朋友還是可以的。”
當然羅青忽略了一個事實,這個所有人都喜歡起哄的年紀,只要男女走得近一點,就會被其他人當成玩笑的談資。
劉奇笑了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這之後他們之間尴尬的氛圍緩和了許多,也能夠像普通朋友一樣閑聊幾句。劉奇只要不是特別緊張,口吃的毛病就不是很嚴重,只不過他可能因為這個有些自卑,很多時候都是能不開口說話都會用動作來代替。
他不會對朋友抱怨家裏的情況有多不好,只會默默忍受,因為那些混混朋友有一兩個是發小,就算志向不合,就算看不慣他們的行為,沒幾個朋友的他也不會貿然和他們斷絕聯系。
羅青知道這些後只能默默的在心裏為劉奇大兄弟加油,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他。
熟悉了之後,劉奇好像開朗自信了許多,他說他雖然學習不怎麽樣,但玩游戲還是可以的,校外的人有時候都會因為這個來找他讓他帶着玩,如果羅青想玩的話也可以試試看。
無語的羅青簡直不知道怎麽評價他的這個行為,如果她真的還是十幾歲的小孩子,自制力不足的跟着他沉迷游戲,那最後被他帶溝裏都不知道怪誰。
她對那幾年大火的游戲不太上心,只能懷着一種陪小孩的心态和劉奇一起玩,好在劉奇也不會嫌棄她技術差。
本來以為一切都會向着好的方向發展,直到周圍人一看到劉奇來找她就默默退開她才發現了不對勁,她才有所察覺,不知道他們正常的兄弟關系被其他人的閑言碎語都傳成了什麽樣子。
這時的她從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想要幫助一個人有多困難,羅青沒有去問葉虹大家對這段時間她和劉奇關系變好有什麽看法,只是固執的認為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應該因為這個而疏遠劉奇。
可她卻高估了劉奇的情商,在某一天的課後,羅青聽到了劉奇與他的小混混兄弟們的閑聊,他像個突然翻身鹹魚,在他的怨種兄弟們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他已經追到了羅青,氣得羅青恨不得當場給他兩巴掌。
她無奈地想難怪劉奇不受歡迎,原來他的情商已經低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和一點就通的葉虹相比,更顯得後者情商就高得不像小孩。
雖然但是,葉虹在學習方面卻怎麽教都難以提升。
羅青不想自己的新生活被劉奇弄得一團糟,也不想半途而廢放棄讓劉奇遠離那些不着調的朋友,她只能想盡辦法暗示劉奇,他們只能是朋友,如果劉奇要多想,那就可能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可劉奇仿佛接收不到她給的信號的木頭,只要她不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劉奇就當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麽,他好像有一個過濾器,能夠精準地屏蔽掉所有不想聽到的東西。
暗示了幾次之後羅青也煩了,她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她特地挑了一個星期五的下午,約了劉奇要和他講明白。
羅青和劉奇依舊約在南門的花壇邊,此時落日餘晖灑在身上,晚霞紅了半邊天。
羅青開門見山地說:“劉奇,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也不太關心你的想法,但你要知道的是,我對你從未有過超出朋友的喜歡。”
她停了下來,加重語氣說道:“或許現在的你也不會理解,但是作為朋友我只能給你最後的忠告,死亡是懦夫的選擇,永遠不要想到以死亡來逃避現實。”
劉奇對她跳躍的發言沒有反應,也有可能只注意到了喜不喜歡的問題。
羅青很難糾正劉奇的想法,因為現在的劉奇只是因為缺少朋友而把她看得很重,但身邊的環境卻在誤導他讓他覺得這是愛情,羅青想不到什麽好辦法讓一個表面自卑卻內心卻自尊心爆棚的小孩突然醒悟,只能無奈地以最簡單的方式說明:“如果你不能把我當朋友,那之後不要來找我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