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派和諧的景象。

宋青塵從沒想過他與這個黑蓮花主角,能如此地和平共處。還正兀自欣慰着,遠處忽地閃過兩道黑影。

那速度快極了,宋青塵甚至都還沒看清是什麽東西,就感到那兩道黑影沖他們飛撲而來。

彼時兩人正在闌幹上坐着,低着頭研究如何做出一個逗貓棒。

賀淵這小子又不愛鋪張,廊燈點的不算多,所以兩人不禁湊得近了些,來确保棉繩捆得結實了。

宋青塵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已被一股強大的沖勁掠地朝側面倒下去。巧的是賀淵剛好在旁邊毫無防備,整個人被那兩道黑影瞬間撲倒。

定睛一看,正是那兩只豹!

這叫跟我的狗一樣大嗎?

這……大了不是一點半點!約有兩個哈巴狗疊一起那麽大了!伸展着站起來,更是不得了!難怪有如此強勁的力道。不過這黑豹現在撲在自己身上,卻能瞧清楚模樣了。雖然尚且年幼,已隐隐帶着優雅的姿态,毛皮光滑,瞳仁金黃,此刻正親昵地嗅着自己身上的氣味。

宋青塵怔怔地望着那兩只黑豹,暗中欣賞。

等回神的時候,卻愣住了。

他的手此時正放在一個極不合适的位置,離賀淵的某些部位也就寸許。這沒什麽,畢竟大家都摔倒了,還是被賀淵自己養的畜生帶倒的。他只能怪他自己,沒有教育好這兩個小畜生。

盡管心中這麽磊落地想着,宋青塵背上還是出了一層冷汗。

他極尴尬的擡眼往上看……

賀淵那表情怎麽形容呢。

宋青塵一時也揣摩不透了。不過宋青塵可以想象,他的心情必定如一個被登徒子輕薄了的婦人,那張英氣的臉,此刻陰沉着,用一種警覺又仇視的目光,正打量着宋青塵。

宋青塵不敢多看,也沒看清那目光到底什麽意思。

不過他猜,約也是目光如刀,仿佛下一刻就想要把他弄死。

宋青塵疑惑了。

兩個大男人,這有什麽呢?沒必要這樣草木皆兵吧。

可轉眼一想,他感到一陣絕望——他現在的人設不僅是個斷袖,還是男女不忌的渣王,以及,是個剛剛移情別戀的渣攻。

更何況這渣攻,從前還有過黑歷史,試圖對他進行性騷擾。

一陣冗長的安靜。

宋青塵先移開了那只不知死活的手。他真是無意,但是……賀淵要把他這一個舉動解讀成什麽樣子,這就真的不好說了。

宋青塵:“……對不住,我是無心。”

賀淵不予回應,只聽得幾聲悠長的呼吸。

宋青塵略側過臉,垂着眸子,往他那邊斜了斜眼,一時有些不敢确認他的表情。只瞥見了一角衣袍。不過……想必那表情也是十分精彩的。

接着,視野中那一角衣袍,被賀淵猛地抽走,像是在避着什麽。便有窸窸窣窣整理衣裳的響動,腰佩相擊聲悶悶的。

正怔愣間,賀淵忽地開口道:

“我再取一根竹竿來。”那語氣煞是平靜,分辨不出喜怒。

接着起身往裏廳去了。

宋青塵望着他背影,只見他步子急匆匆的,仿佛一刻都不想在這回廊裏多待。

心中暗道不妙啊。怎麽剛洗白了自己,又招惹了主角?!這也不能怪他啊。

這麽惶惶地想着,手上一溫。循着看過去,是一只豹在親昵的蹭他右手。看來喂食的時候到了。

趁賀淵不在,趕緊訓練好這豹子,修複一下兩人瀕臨破裂的好感度。

宋青塵暗暗叫苦,又鼓搗了幾下那根簡易的逗貓棒。

正巧,賀鈞知帶着血淋淋的一盤東西過來了。

“王爺。夥房剛切的,碎牛心,還新鮮着。”賀鈞知把那盤子,往宋青塵面前讓了讓。

宋青塵想都不想,趕緊抄起手鈴站起,接過來那盤東西。接着像訓練原主那只哈巴狗一樣,試圖教育一下這兩只頑皮的小黑豹。

它們着實頑劣極了,根本靜不下來,左一個銜衣角的,右一個往身上攀爬的。

宋青塵也頭疼了起來,只能先稍微喂點吃的,讓他們墊一墊肚子,再開始發口令。

賀鈞知雖然不出一言,在旁邊靜靜站着,但顯然也是有些驚愕的。他在此之前絕沒想過璟王會親自下手,去捏那些血淋淋的髒物。

只見那兩只修長白皙的手指,就那樣毫不避諱地捏着碎肉,人俯身下去,小豹聞着味兒過來,順從地伸舌。

鈞知視線上移,瞧見璟王此刻鬓發不甚整齊,後方稍散亂着,頭上就一支簪,再無他飾。

怎麽與傳聞中的‘服飾常煊奢’……截然不同?

賀鈞知正不明所以,看得出神,便瞧見一只小豹已經能循着手鈴聲,坐下等待喂食了。

璟王不是只會流連風月,玩詩弄賦麽?怎麽還有這等本事?

賀鈞知疑惑極了。

看來這人城府極深,頗善于僞裝……懵懵懂懂的,賀鈞知有些明白了,侯爺為什麽要與他套近乎。

——璟王于侯爺必有大用。

見他手還沾着許多血污,鈞知便喚人打了盆水來洗。

賀淵又回到中庭時,已是許久之後了。

宋青塵早已被那兩只豹子耗得精力全無,加之白日裏又操碎了心,此時坐在中庭的石桌邊。

他手撐頭,原只是想着稍作休息,卻不知何時,昏昏沉沉的就那麽睡了過去。

一只小豹正在他大腿上盤着,惬意的小憩;另一只正在桌邊蹲着,好奇的打量着每一個路過中庭的人。

賀鈞知正要去叫醒,賀淵急忙攔住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腳步剎住,賀鈞知擡眼望了望,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

賀淵并未看他,而是在遠處又瞧了兩眼宋青塵,接着低聲吩咐道:“取我大氅來。”

賀鈞知這才意識到,安靜的點點頭,往主院回。邊走,邊回頭看看這中庭裏的景象。他家侯爺此刻背對着他,瞧不見神情,只有背影。站姿一如既往地筆挺,看不出什麽。

他再回來時,發現他家侯爺也在那張小石桌邊坐着,不知道是看豹還是看人。

他輕着腳步走來,低聲叫了兩次,賀淵才發覺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