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II
秋薇心裏是理解白露的，但她的行為要偏向自己的利益。
她家裏的幾個女孩也有這樣的階段，從前白露一副懶得理人的樣子反而讓秋薇短暫疑惑過，少女十幾歲的年齡，若說沒點這樣那樣的心思才顯得奇怪了些。
那日秋薇路過瞧見兩個少女早院子裏談笑，她本只想是觀察一下白露找的這個女孩是否伺候的周到，雖說白露不是她的親骨肉，但就像外人說，白露同她最像，時間久了說秋薇一點都不對她上心是假的。可是她站在遠處，時間久了看下來她卻瞧出了點不對勁。
秋薇少說在交際場摸爬滾打幾十年，又看着白露長大，短時間她自然看得出白露對那孩子的心思。她原是不想管，可惜那日她身邊的人也認得白露，又知最近白露推掉了很多旁的人求都求不來的活動，她心裏也算是全都明了。
倘若白露真的是一廂情願，秋薇倒也還能坐得住。畢竟白露那孩子的性格她是知道的，若只是單相思她自然不會一直糾纏人家，但是秋薇最擔心的事排偏偏發生了。她一直觀察那白淨孩子看向白露的目光，雖然不如白露那樣表情豐富的外露，但是那個眼神就算白露察覺不到，秋薇看在眼裏是非常清晰的。那孩子是喜歡白露的。
她不能放任白露這樣下去。
秋薇很了解白露的性格，若是此時她直接找到白露，大概率換來的是白露的激烈抵抗。于是她把心思打在了阮雲築身上。
以秋薇的人脈想在香港找一個女學生的學校并不費力，況且這校長看起來像是對阮雲築印象很深的樣子。
“您能知道我說的是誰就太好了。”秋薇用手輕輕撫了撫自己頭頂的一小塊黑紗，這位自稱張神父的人給她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尤其是他講起他的學生時。
神父微笑，用比較生硬的國語簡單回答秋薇，“阮是優秀學子。”
秋薇并不是很在意這些，她只是希望由校長出面勸這孩子放棄這份零工，僅此而已。
“我一直有私下輔導阮，我從來不知道她有這份工作。”神父面上仍笑着，語氣卻讓秋薇覺得十分不舒服，“我會好好勸她的。”
“那就好了，校長。”秋薇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想再跟這個讓人不舒服的洋人多交流，直接站起身撫平裙擺，朝校長微微點一點頭便離開了。
只不過這些事情，白露和阮雲築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阮雲築只知道，突然有一日放堂時，自己被校長叫了去。起先她心裏還記挂着，前幾日答應了白露要早一點過去，因為白露說她有東西要給自己看，還有事情要跟自己說，她想不到也猜不到會是什麽，但是白露比她機靈，天馬行空的點子也更多，她從來都是願意去接收她的各種想法的。
她今日還特意盡快完成了功課，想着要快一點過去，可是接下來校長說的話讓阮雲築知道，她完全沒那個必要了。
“阮，等下你有做事的計劃嗎？”校長雙手交疊，坐在深棕色木質辦公桌後，深邃的淺色眼珠盯着她看。
阮雲築有一點不好的直覺，但是她沒過多懷疑，只是有些緊張的蜷縮了下手指，接下來就語氣平靜地回答，“神父，我等下會回家，我母親在等我。”
“哦，是嘛。”校長意味不明地應了聲，“你狠用功，阮，我看見你完成了所有功課。”
阮雲築愣神了一瞬，她知道神父對她照顧頗多，卻沒想到對自己的關注到了這個細微的程度。她很想皺眉，但想到跟校長面對面的情況，還是生生忍了下來，“謝謝神父關心我，因為……我想繼續升學。”
謊言中需要有真話，才顯得足夠真誠。阮雲築思來想去也琢磨不出合适的回答，于是忽地說了句真心話。
“我希望到遠一些的地方去念書。”阮雲築說的很堅定。
聽到此校長也不由得直了直身子，他似乎在思考阮雲築話裏的真假成分，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說了句讓阮雲築意外的話，“遠一些的地方……香港不好嗎，你母親也在這裏，”他頓了頓，目光重新對上阮雲築的雙眼，繼續道，“我也會幫襯你……”
阮雲築這次是真的皺起了眉頭。她雖然從前也聽到過一些關于校長資助學生的傳言，但真落到自己身上她只覺得不真實，或者說，不合理。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潛力，值得自己畢業後還被校長繼續幫助。
況且關于校長的傳言，似乎也不只是資助學生這樣簡單。這些傳言大多出自學生之口，這些學生又想議論，又不全然信任自己的聽衆，阮雲築比起他們更沉默，但終歸這些學生也只是十幾歲尚未出社會的孩子，對于校長的事說的模糊又暧昧，只是丢下一句“只是被資助的學生都是女孩子”便任憑如何詢問也沒有了下文。
阮雲築自然是不會去追問的，她也從不打算真的接受校長的幫助。或許她還在學堂時，對于一些校長不問便做的幫助她無可奈何，也會真的記下并心存感激，但若叫她畢業後繼續拿不相幹人的錢去升學，對于阮雲築她是決計做不到的。
于是對于這個話題，她只是沉默了下來，手指把上衣衣擺拽出了一些細細的褶皺。但是校長似乎也打定了主意一樣，雲築不開口他也絕不開口。
“謝謝神父……我家裏真的不至于神父這樣費心。”阮雲築斟酌着語氣，态度過于強硬若是得罪了校長，對于現階段的阮雲築來說真的沒什麽好處，“我家裏還有很多積蓄……”
還沒等阮雲築斟酌着講完一句完整的話，校長就突然冷哼了一聲。雲築有些錯愕地擡眼看他，校長起碼在她面前都是很禮貌溫文爾雅的樣子，她沒想到自己會被突然打斷話語，一時間要說的話也忘了一半。
“荒廢學業從交際女那賺夠了學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