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說什麽,怎麽如此高興?”元休看向文涵,他有多久沒見過文涵笑了。
“回皇上,皇後娘娘剛講笑話呢!”慧妃微微笑着靠在元休的胸前,掃了一眼文涵。
文涵倚在榻邊,她的懷裏坐着元晨,正眨巴着眼睛看着慧妃。
“我在講,當今天子的臉,我可是打過的。慧妃不信,愣說我是在講笑話。”文涵把元晨抱起放到一邊,楊淑妃忙走過來把元晨抱在懷裏。
“皇上,你看,皇後娘娘這可不是在說笑話。”慧妃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又說:“姐姐,不若你再打一次,妹妹我就當真信了姐姐。”
“慧妃莫要逾越。”
慧妃看了一眼楊淑妃,再看向正笑望着自己的文涵,她的心開始有些忐忑,不知今日自己這番做法是否正确。
“不知慧妃進宮的時候,錢大人是如何叮囑的?”文涵半蹲下了身子,看着慧妃護着的肚子,擡眼輕輕一笑。
“我想他定是叮囑過你,若是無事,少來招惹我,我在後宮不稱本宮,可不是說後宮的禮儀可以無視,今日,當着淑妃的面,當着太子的面,你竟敢如此大膽污蔑本宮,本宮何曾講過笑話,大殿裏的人哪個聽見本宮在講笑話。”
殿裏的宮人齊齊跪地,都未敢言語,慧妃只覺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來人,杖責。”說罷,文涵又看向元休,笑道:“皇上把鳳印給我的時候就說,後宮諸事皆由我做主,今日,不知皇上那話可還算數。”
“皇上救我。”慧妃顫着聲音跪地,拉着元休的衣擺,楚楚可憐的模樣當真讓文涵都動了心。
“拖出去。”文涵提了音調又說了一聲,侯在殿外的內監忙小跑了進來。
慧妃見此,轉了頭去扯文涵的衣服,哭道:“皇後我錯了,求皇後看在父親的份上饒了我這次吧!”
“姐姐,歷來哪有主子杖責的,求姐姐給慧妃留個臉面吧!”楊淑妃見事态嚴重也跪了下來,至此屋內站着的只有文涵,元休還有元晨了。
“臉面?”文涵哼笑了一聲,看向元休,“皇上說這臉面臣妾要不要給慧妃?”
元休看着文涵,覺得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杖責慧妃,他想制止,不是因為慧妃,而是因為文涵,如今慧妃有孕,杖責的話胎兒定是保不住了,前朝的那些人定會給文涵扣上迫害皇嗣的罪名,至少在那些大臣的眼中,慧妃肚子裏懷的可是大元朝的皇嗣。
“杖責。”
“是。”
慧妃凄厲的慘叫從殿外傳進殿內,元休坐在文涵的身旁,腦子裏想着明日上朝該如何應對那些大臣,楊淑妃在下首也是看着文涵,她不明白文涵為什麽要這麽做,嫉妒?楊淑妃可不這麽認為。
慧妃小産,這個消息着實在前朝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在所有的大臣都斥責皇後善妒時,慧妃的父親錢良庸卻不發一言。
又過了兩日,群臣奏請,以丞相為首,懇請皇上處置皇後。大殿上,元休看着下首的大臣,還是想笑,而且他想如果文涵在,她也一定會覺得好笑。
如此僵持了幾日,元休終于下了旨意,将皇後禁足西宮。
“既然大臣們都這麽想,皇上姑且順他們一次意。”
鳳栖宮內,文涵是這麽和元休說的,說完這句話,文涵再未看元休一眼,元休覺得世間的感情當真是奇怪的很,為什麽他就非文涵不可,文涵已經不是以前的文烏雅了,而他喜歡的是文烏雅,可面對這樣乖戾的文涵,他為什麽還是不能自已。
隆冬,盛都京城下起了鵝毛大雪,承德殿內,元休總是擔心文涵在西宮會不會冷着,他想去看他,可又不敢去看她,慧妃懷孕的事,他總覺得沒有辦法面對文涵,即使那孩子不是他的,他也覺得沒有辦法面對文涵,因為很多事,他不想瞞着文涵,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向文涵解釋。
“姐姐,我雖不知姐姐作何打算,但還是要提醒姐姐一句,姐姐可清楚皇上的态度,若放在以前,我定不會有這樣的懷疑,可自我和慧妃進宮,皇上對慧妃如何,姐姐怎會不清楚。”
楊淑妃看着站在院中的文涵,她只披了鬥篷在雪地裏,也不知會不會凍着。
文涵仰望着天上飄下的雪花,元休的心,如今,她已不敢确定了。
楊淑妃陪着站了一會兒便被文涵催促着離開了。
“娘娘,前殿的解公公來給您請安了。”
德清的話,讓文涵的眼前閃過一道亮光,她不能否認心裏是有些欣喜的。
“皇後當真這麽說?”元休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解恒。
“是。娘娘說她自覺對不住慧妃和她腹中的孩兒,只盼着皇上多去慧妃那裏走動走動以寬慰慧妃喪子之痛。”解恒也不明白文涵到底欲以何為,可他也不用想那麽多。
“皇後可曾去過?”
“晚膳的時候,皇後娘娘去過一次。”
“知道了。”
當慧妃纏上自己的時候,元休覺得他明白文涵想幹嘛了,既然是她想的,他總是要讓她達成心願的。
慧妃的德慶宮裏竟有催情香,這樣的事傳出以後,丞相府內的錢良庸把茶碗都摔在了牆上,“那個宮女呢?”
“事發後,那宮女咬定說是奉了慧妃的旨意,然後就撞牆死了。”跪在一旁的宮廷內監懦懦地說了一句。
錢良庸氣的鼻子只冒氣,狠狠地哼了一聲,擺了擺手,待那內監走了,才自語道:“文烏雅,你想弄我,還嫩了些。”
終于熬過了年關,臨朝的第一天,慧妃的處置便下來了,錢良庸沒想到旨意會下來的這麽快,若是他能早些見到文涵,說不定他的女兒也不會被貶為庶人。
可那日他進宮見了文涵,才知道他把文涵想的簡單了,她何止要他的女兒出宮,她還要他讓出相位,這怎麽可以,他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怎麽可以輕易地就敗給了一個賣唱女。
“錢丞相來找本宮又有何事?”文涵嘴角有一絲輕蔑的笑。
“微臣只是想和娘娘做個交易。”
鳳栖宮的大殿裏,只有文涵和錢良庸,老朋友見面省了許多的繁文缛節。
“微臣用一個人的命來換這個丞相之位。”
“哦?”文涵狐疑地看向錢良庸,她實在想不起有誰的命握在錢良庸的手裏,而且還是足夠和自己談判的籌碼。
“多年以前,微臣曾在盛京城外救了一個人,那人路遇劫匪,是微臣救了他,并讓他在府上養傷,聽說他姓劉名美。”
文涵呼吸一頓,面上卻依舊淺淺笑着,錢良庸輕輕皺了眉頭,“娘娘不會忘了此人吧?”
“劉美啊!”文涵從榻上起身,踱步到錢良庸的身前,笑道:“我曾經的相公,怎麽會忘了呢!”
錢良庸更是納悶,心中不禁打起鼓來。
“我如今既進了宮,且不提我貴為皇後,就算是普通的妃嫔,那也是皇上的人,吃穿用度怎麽說不比一個打銀飾的銀匠要好!”文涵微微俯了身子,湊到錢良庸的耳邊,低聲道:“錢大人不若替我處理了那人,也好把我的過往也一并銷毀了。”
承德殿,文涵剛走進大殿就踉跄了一下,元休忙上前扶住,看着嘴唇上下打顫的文涵,心也慌了起來,“怎麽了?”
“劉美沒死。”文涵拉着元休的衣袖,哭喜不定,“劉美沒死。元休,劉美沒有死。”
元休心猛地一空,渾身地力氣仿佛消失了般,任由文涵坐在了地上。
“這次我沒有辦法了,元休,這次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文涵坐在地上失神地搖着頭,她可以杖責慧妃,可以在德慶宮的燃爐裏房催情香,可她沒有辦法從錢良庸的手裏救出劉美,宮外,那是個文涵觸不到的地方。
“阿翁,求你去救救劉美。”承德殿內,文涵已經昏睡了過去,元休為文涵蓋好棉被便垂了頭,低聲說道。
解恒一直垂着的頭緩緩擡起,他看了元休許久,才嘆了一聲,“您可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元休搖了搖頭,苦笑道:“最壞也不過是把一些事情提前做了而已。”
“既然您已經決定了,老奴定聽從您的安排。”
那夜,丞相府一番暗鬥,一群黑衣人從丞相府的後院地牢中擄走了一人,那人被塞進了一輛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直到皇城的鳳栖宮。
“烏雅?”
文涵看着眼前的人,眼淚止不住的奪眶而出,“哥……”似是将這幾年的軟弱委屈都哭了出來,文涵趴在劉美的肩頭,一直哭了半個時辰,而元休則在空蕩蕩的殿外站了半個時辰。
“烏雅別哭,我聽彩心說你這些年過的很好,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劉美溫和笑着替文涵擦去臉上的淚。
“彩心?”
劉美笑了笑,道:“她是如今丞相府的丫頭,那年我出京的時候遇到劫匪,是現在丞相府的人救了我,我養傷的時候就是她照顧我的,後來她侍奉錢小姐進了宮,也不知如何了。”
文涵腦海猶如煙火展開,一下子變的空白,她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她想的那般。
“每月她都能會随錢小姐回丞相府一趟的,我總是央着她給我講你的事,對了,我将你我的事都告訴她了。”
那個丫頭,文涵起初還想不明白她為何要幫自己,說那催情香是慧妃所放,她明明看見了是自己投放的。
“她……她死了。”
劉美突然停了,那些響徹在文涵耳邊的話頓時都消散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文涵把頭埋進劉美的衣服裏,低聲嗚咽起來,她真的不知道。
“烏雅,知道你跟了固王爺,其實我松了一口氣的,真的,我總覺得你跟着我太過受罪,我喜歡和彩心講我們的事就是喜歡看見她嘟着嘴生悶氣卻還想聽我說話的樣子。”劉美仰頭長嘆了一聲,摸了摸文涵的腦袋,又道:“烏雅,以後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文涵抽噎着移開身子,看着微微笑着的劉美,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看見劉美的臉色開始發白,駭人的白,雙手在身側開始不聽使喚的發抖,腳邊溢開的鮮紅比文涵見過的胭脂都要紅。
“烏雅,這樣我就能去見她了,也不會讓你再被他們要挾了,烏雅……替我回家一趟,我想回家看看家鄉的山,那樣的綠,你穿着紅衣服,真是好看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