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三人哭天抹地的求饒,易舟目露嫌惡揮手讓人将他們拖下去,誰知王興忽然尖聲喊道:“是皇後娘娘吩咐奴才這麽做的!是皇後娘娘!!”
明德帝面容陰沉,易舟斜斜瞥了王興一眼,淡聲道:“将此人舌頭拔了,行剮刑。”
侍衛拖着王興三人出了寝殿,很快便聽到王興的慘叫聲。
寝殿內,明德帝面色深沉複雜,一步一步走至李熠身前,垂眸盯着李熠,尤其看到李熠後背處滴的蠟液,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李熠雙手撐在地上,緩緩坐起身,他看上去極為虛弱,好一會兒才擡眼看向明德帝,沉黑的眸子深不見底。
李熠道:“父皇果然還是不信兒臣。”
明德帝的面容頓時變的極為陰沉,他難掩心中怒意,恨聲斥道:“你私設暗道,養死士,做龍袍,拉攏朝臣,這樁樁件件朕都能治你個謀逆之罪!你讓朕如何信你?!”
李熠靜靜看着明德帝,而後垂首,嗤笑一聲:“若兒臣說這些都不是兒臣所做,是有人栽贓陷害,父皇可信?”
明德帝冷冷盯着李熠,哼了聲道:“你莫不是想說是皇後栽贓于你?”
“李熠!就算她人要陷害你,那你養死士,拉攏朝臣,和朝臣密謀造反,難道也是別人陷害你?!”
李熠忽的發出低笑聲,只是這笑聲聽上去格外蒼涼冰冷。
“既然父皇已經認定兒臣要謀逆,兒臣無話可說。”
明德帝面色陰沉又複雜的盯着李熠,搖了搖頭斥道:“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言罷,明德帝怒甩衣袖,轉身大步走出寝殿。
出了東宮,明德帝腳下忽然停住,易舟跟在明德帝身後,躬身行禮。
明德帝默然一瞬,轉眼沉沉看了東宮一眼,忽然道:“易舟,你說太子所言可是真?”
易舟目光一閃,恭聲道:“奴才……不敢說。”
明德帝冷冷瞥了易舟一眼,神情威嚴冷肅,道:“朕恕你無罪。”
易舟猶豫一瞬,低聲道:“其他事情奴才不敢多言,奴才只說奴才親眼看到的,太子殿下對皇上是十分敬畏的,皇上交給太子殿下所做的事情,太子殿下也從未讓皇上失望,而且……”
明德帝沉沉盯着易舟:“說下去。”
“而且太子殿下自幼便入主東宮,早已是大越國太子,多年來更勤勉苛己,凡事皆以皇上為先,對皇上的孝心衆人皆知,奴才倒是不覺得太子殿下會做那些事情。”
明德帝直直盯着易舟眯了眯眼,少時又擡眼看向東宮,神色複雜,沉聲道:“朕從不相信人心。”
易舟目光一深,已然明白明德帝的心思。
“但即便如此,李熠也是朕的皇兒,怎容的那些狗東西如此搓摩羞辱!”
“皇上放心,奴才必不會讓東宮再發生今日之事。”
明德帝冷着臉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白灼待的屋子沒有點燈,她脫力的跌坐在地上,雙手拍門拍的紅腫,嗓子喊的也近乎沙啞,然門外之人仍舊不為所動。
“放我出去!”白灼靠着門板,有氣無力的低聲叫着。
終于,緊閉的屋門打開,白灼目光一亮,瞬間從地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卻被門外太監攔住。
白灼急的面紅耳赤,啞着聲音喊道:“你們快放開我!”
“大膽!見到易公公還不快行禮?!”
門外太監厲聲呵斥,白灼一懵,這才看到身邊的易舟。
見白灼一臉懵然模樣,一旁的邵修便要提醒,卻被易舟擡手攔下。
易舟朝白灼周身打量一眼,最後目光停在白灼臉上那道疤痕上。
白灼被看的很不自在,連忙低下頭,将有疤痕的一側臉擋住,結結巴巴道:“易公公,奴婢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奴婢只是來傳話的,奴婢還要去太子殿下身邊伺候。”
易舟盯着白灼看了會兒,忽的發出一聲莫名笑意。
“有意思。”易舟擡手揮了揮,守在門外的太監側身讓開,這是要放白灼離開。
白灼心中記挂着李熠,匆忙行了禮提步跑了出去。
邵修看了白灼一眼,還是不明白易舟為何要特意來看一個無足輕重的粗使宮女。
“師傅,可是這白灼有什麽問題?”
易舟勾唇,目光幽深,淡聲道:“沒什麽,只是覺得很有意思。”
邵修深想了想,還是沒明白易舟的心思,不過還是說道:“師傅,您幫了東宮那邊,只怕皇後娘娘那邊不會善罷甘休。”
畢竟皇後安排在東宮的人就這麽沒了,她不敢怪皇上,必會向易舟發難。
易舟嗤笑一聲,眼底滿是輕蔑:“皇上既然下旨處置他們,便是要告訴皇後,東宮不準她插手,她若還想扶持六皇子,自然會審時度勢。”
說着,易舟微眯眼睛,低聲輕喃道:“倒是東宮那位,本不該這個時候找我的……”
邵修疑惑的看着易舟,易舟卻收了聲。
白灼一路疾行,也虧得現在天色暗沉,路上也沒碰到什麽貴人,離的東宮越來越近,到最後白灼直接用跑的。
待她回到東宮,直接朝李熠的寝殿跑去。
“太子殿下!”
白灼跑進殿內,便見李熠正靠坐在床邊朝她望過來。
寝殿內的窗戶關上,不僅如此,殿中還多了一個炭盆,炭盆燒得極旺,殿中也沒有之前那般陰冷了。
“你這小宮女去傳話,為何現在才回來?”李熠面容蒼白,幹裂的薄唇微微抿着,沉黑的目光看上去像是生了氣。
白灼吓的臉都白了,趕忙上前,神情怯怯回道:“太子殿下不是奴婢不回來,是司禮監的人将奴婢關在一間屋內,奴婢很擔心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們有沒有再傷害您?”
李熠聞言卻是皺了皺眉,沉黑的目光在白灼周身看了一圈,低聲問:“他們可有為難你?”
白灼連忙搖頭,李熠見白灼的确不像是受了苛待的樣子,這才收回視線。
“往後他們不會在出現,你也不必偷偷摸摸為孤帶吃食了。”李熠神情變的溫和,低聲緩緩道:“也不必擔心被他們發現。”
白灼知道李熠口中的是王興他們,李熠說王興他們不會在出現,是離開東宮了嗎?
她不知道這裏發生什麽事情,但見寝殿多了炭盆,李熠又這麽說,必然是真的,那個玉牌真的有用!
想起玉牌,白灼這才想起來她着急離開司禮監,竟是忘記将玉牌要回來。
李熠不甚在意,他淡淡道:“忘便忘了,本也無甚作用了。”
見李熠面色難看,白灼上前低聲道:“太子殿下,奴婢扶您躺下歇息會兒吧,等奴婢做好飯在叫您。”
“也好。”李熠的确有些支撐不住了。
白灼扶着李熠躺下,仔仔細細為李熠掖好被子,又将炭盆挪的離床榻近了些,見李熠閉眼睡去,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等白灼來了膳房,便發現膳房內多了不少糧食和菜,她雙目大亮,激動上前打開一看,都是上好的米面,不僅如此,還有一捆豬肉,雞鴨魚肉這些都有。
白灼十分高興,有了這些她就能給李熠做一些補身體的膳食,說做就做,白灼捋起袖子就開始做飯。
一個時辰後,白灼将炖好的雞湯舀出來,雞湯的香味霎時間充滿了整間膳房,白灼聞着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白灼端着雞湯來到寝殿,發現李熠還在睡着,她不忍叫醒李熠,便先将雞湯溫在火上,又回來收拾寝殿。
她将之前被水潑濕的被褥拿出來烤在火盆邊,又去收拾李熠脫下來的衣裳,她本想着明天洗,卻在摸到衣裳幹涸凝固的蠟液時愣住。
白灼趕忙将衣裳展開,火光下,只見衣裳外部被滴了好些蠟液,蠟液已經凝固,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滴上去的。
手指一顫,白灼抖着手将衣裳收起,望向熟睡的李熠。
這衣裳是她離開前李熠穿着的,是誰将蠟液抵在李熠身上,不難想象,她不知道自己離開後,這裏究竟發生何事,但李熠身上被滴了這麽多蠟液,一定會被燙傷的!
“你哭什麽?”
白灼紅着眼睛擡眼看去,就見李熠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靜靜望着她,目光在掃過白灼手中的衣裳時,目光微頓。
“沒,沒有。”白灼胡亂擦了擦淚,忙将手中的衣裳收起來。
“太子殿下您醒了,奴婢去給您拿膳食。”白灼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匆匆離開寝殿。
很快,白灼回來,将雞湯盛在碗中端過來,口中還不忘說着:“太子殿下,膳房中多了好些糧食,還有好些肉呢!”
李熠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看着白灼,說:“孤沒事。”
白灼一愣,呆呆看着李熠。
李熠接過碗,嘆了聲說:“你這小宮女緊張或是說謊時話總是很多。”
白灼霎時紅了臉,眨了眨眼将眼淚給憋回去,幹巴巴說:“太子殿下英明……”
李熠輕笑一聲,溫聲道:“等孤用完膳,幫孤上一些藥。”
“好!”
“好香啊。”李熠蒼白的面容上恢複了些許血色,臉上也帶了一絲笑容,不是之前那種陰冷瘋狂的笑,而是極溫和的笑容。
李熠長得本就十分俊美,這麽一笑,整個人仿佛都柔和下來,白灼看的一呆,原來李熠笑起來竟這般好看。
“看孤做什麽?”李熠好笑的望着白灼,說:“你的膳食呢?陪孤一起吃。”
“哦哦。”白灼忙低下頭,胡亂給自己舀了一碗。
寝殿內十分靜谧,只有二人吃飯的咀嚼聲,還有炭盆燃燒的噼啪聲。
不必擔心被王興他們發現,不必憂心沒有炭塊李熠會挨凍,也不必整日戰戰兢兢,這一刻,白灼心底只覺安心又幸福。
要是往後的日子一直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