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莓跟慕百年一起出了書院。
路上一直聽她叽叽喳喳的說話。
也沒什麽具體的內容,慕百年一會說書院哪位先生胡子太長老是打結,一會又說她們那組有個姑娘府裏廚子給做的小零嘴可好吃了。
她的思維有些天馬行空,沈莓睜大眼睛聽着,只覺得她真有趣呀。
從女子院到書院門口,她甚至覺得沒走多久便到了。
看着書院外各府的馬車紛紛接上了自家小姐,慕百年掃過一眼,然後插着腰哼了一聲:“二哥那家夥果然還是不靠譜了,今日也來遲了!”
顯然是沒瞧見擎西将軍府的馬車。
沈莓也往周圍看,卻是一眼就看到了嚴許,還有那位上次遇見過的,花枝招展的陸世子。
她的心突然便像落在了雪白的雲間,輕盈又柔軟。
竟然真的有這麽一日,也有人會等她了。
沈莓忍不住高興踮了踮腳,朝着嚴許的方向叫了一聲“哥哥”。
這是她第一次這般大聲。
不知是怎的,好像看到他站在那兒等她時,她心裏便能充盈起一股小小的勇氣。
嚴許在小姑娘踏出書院的時候便看見她了。
他卻沒有馬上過去,似乎是在等着什麽。
直到這聲“哥哥”在耳邊響起。
年輕公子眉眼間染上朗月清風的笑,朝沈莓走去。
他習慣地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問:“阿莓今日在書院可還順利?”
沈莓仰頭看他,眨了眨眼,沒有直說,而是道:“今日彭先生表揚我了。”
她認出那只鹩哥,彭先生那般也算是表揚她了吧?
嚴許聞言輕挑了下眉,卻沒在這兒多問。
他看到跟着沈莓一起出來的慕百年一直在好奇地瞧他,便也笑着與她點了點頭:“慕小姐。”
嚴許盛名在外,慕百年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他們家是武将世家,對文人雅士本就不怎麽在意,是以她對嚴許的盛名也沒什麽概念。
大抵就是知道,嗯,是京都的名人。
這回真瞧見了,不免多看兩眼。
這一看,慕百年便突然有些理解了他的久負盛名。
當真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她三個哥哥加起來,都沒人家一個嚴許好看。
見嚴許與她說話了,慕百年挽住沈莓的手,十分開朗道:“不用叫我慕小姐,你們都喚我阿年便是啦。”
說完她又看向沈莓,小聲問:“阿莓,我可以跟你一般喚嚴許一聲哥哥吧?我都要跟你交朋友了,叫嚴公子好像怪生分的!”
她跟沈莓一樣的年紀,比她稍高一些,這話說的十分自然。
就連嚴許在這兒都沒避着。
沈莓下意識點頭,想說可以,點了之後卻又想起什麽,看向嚴許,後知後覺小聲問:“可以嗎哥哥?”
嚴許看着兩個小姑娘才第一天就已然是關系增進一大步的樣子,淺笑颔首:“可以。”
慕百年在一邊瞧着,忍不住羨慕幾分。
哎呀,看看人家的哥哥,多好看多靠譜多寵愛啊。
哪像她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百年!二哥來了!!”
這時就聽老遠便傳來如洪鐘的一聲叫喚,緊接着便是一輛趕的十分狂野的馬車朝書院門口奔來。
驚的書院門前的這些馬車迅速避讓,就像一支穿雲箭,驚了一樹的鳥兒般。
馬車前頭坐的是個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身玄衣,五官剛毅,用陸博恒的話來說便是:長得就差把“我是武将”四個字刻臉上了。
京都鮮少有人将馬車趕成這樣的。
這馬車風格十分彪悍且有個性,不論是誰,都能一眼看出這就是擎西将軍府的馬車風格。
魁梧男子将馬車在書院前停下,一撩衣袍跳下來,嘴裏還念念有詞:“大家都躲什麽,我這架馬技術難道還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呵。”
慕百年:……
先生們說的當真沒錯。
人啊,還是要有個對比。
不然她不會有哪一刻,覺得二哥這樣像個鐵憨憨。
慕百年的二哥慕康壽大步朝自家妹妹走來,一邊走一邊為自己來遲了找借口禍水東引:“百年啊,二哥這次來晚可真不怪我,是你三哥非拉着我比試拳法,我都說不比了他非不應,回去你說他。”
慕百年似是對二哥找的這些借口已經習慣了,當作沒聽見,兀自道:“本月第一次遲到,鳶兒,記!”
跟着從馬車上下來的丫鬟趕緊應下:“好的好的,小姐,我記着呢。”
沈莓同嚴許一起看着這對兄妹,想起早前嚴許與她說的,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
嚴許垂眸,瞧見小姑娘一臉想問什麽的眼神。
他笑了笑,彎腰俯身将耳朵輕輕湊到了小姑娘面前。
沈莓心裏驚訝。
懷琛哥哥竟然知道她要說悄悄話。
于是沈莓在他耳邊小聲問:“這就是……延年、康壽、長久之一嗎?”
嚴許短促的低笑一聲,也壓低了嗓音微微湊近小姑娘耳邊:“嗯,是康壽。”
沈莓大眼睛又眨了一下。
只覺得耳尖溫熱的呼吸拂過,瞬息又離開。
有些癢。
她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耳朵。
有一瞬晃了下神。
這時慕百年拉了拉一下她,指着慕康壽與她介紹:“阿莓,這是我二哥,叫慕康壽,我不占你便宜,若是你以後不嫌棄,也可以叫他康壽哥哥。”
“當然啦。”說完她又補了一句,“跟嚴許哥哥肯定是比不了的。”
慕康壽:……?
他做錯了什麽。
要跟嚴許比較。
作為武将,其實慕康壽與嚴許并不熟,但不管怎麽樣,點頭之交還是有的。
兩人打了招呼,便領上了各自的妹妹,往府裏的馬車走了。
慕百年朝沈莓大力揮手,跟她說明天見。
沈莓露出一個腼腆地笑,也輕輕擺了擺手:“明天見呀。”
她跟着嚴許到了嚴府的馬車邊,這才瞧見了百無聊賴靠在嚴府馬車旁眯着眼搖扇子的陸世子。
沈莓趕緊福了福身子給陸博恒行禮:“見過陸世子。”
陸博恒是王府世子,皇室中人,她不可失禮的。
陸博恒見沈莓這般懂事,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阿莓妹妹就不必行禮了。”
話落他又看了嚴許一眼,小聲嘀咕:“不然你哥得用眼神削死我。”
沈莓莫名被他這話逗笑,忍不住“噗”了一聲,又飛快地捂住了嘴,覺得實在太不雅。
嚴許眉眼含笑,讓春華扶了她先上馬車,再回身與陸博恒說話時已經換了副神色。
“子重,今日在別院我與你說的話記得放在心上,那位圖兄若是近期再來找你,還是找借口推了。”
陸博恒素來張揚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憂愁,他摸着鼻子應了一聲:“知道了,我昨日已經給我父王去信,等等看他何時能回吧。”
“嗯。”嚴許拍拍他的肩,未再多說什麽,“我先回府了,你也莫想太多,不适合你的腦子。”
原本還有點愁緒的陸博恒:……
行,現在什麽愁緒都沒了。
他瞪了嚴許一眼:“你要走就走,能不能別說話。”
說完也不等嚴許再開口,轉身就搖着自己的扇子離開了,還要嘀嘀咕咕:“本公子就多餘想這些,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
嚴許看了眼他的背影,低嘆一聲上了馬車。
就見小姑娘扒在小窗邊,也在往外頭看。
沈莓原本是在偷看懷琛哥哥的,這時見他上來了,趕緊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上,眨巴着眼睛看他。
嚴許坐進馬車,低笑一聲:“阿莓在看什麽?”
沈莓不好意思說自己剛剛主要是在偷看他,卻又看了一眼外頭,突然道:“哥哥,陸世子的背影……看起來好孤零零呀。”
嚴許聞言,目光一頓,也跟着小姑娘一起往外看去。
陸博恒已經融入人群裏,這會子早就看不見了。
他心下低嘆一聲,倒是沒想到小姑娘這般敏感。
陸博恒性子張揚又向來打扮的花枝招展到處蹦跶的,還鮮少有人會說他孤單。
但嚴許卻摸了摸沈莓的頭,緩緩道:“他一個人在京都生活,已經八年了。”
沈莓總覺嚴許這話裏含着些嘆息,但她不明白,只捧着臉乖乖地點頭:“這樣啊,那哥哥可以讓陸世子多來我們府上呀。”
她是想着陸世子與嚴許關系瞧着很好的樣子,多來府上走動可能就不那麽孤單了呢?
畢竟她從前總是待在沈府後院覺得寂寞的時候,是很想有個閨友可以去她家府上走動的。
沈莓出神地想着,卻沒聽見嚴許的回答。
她倏地意識到什麽,一下有些慌了神,抓着裙子怯生生地縮了下肩,解釋道:“我、我不是要做主的意思,我只是……”
沈莓暗惱自己這些天過得有些太安然了,剛剛不知不覺竟有些将嚴府當家了一般安排起來。
嚴府來什麽人,與誰交好,她一個外人怎麽好置喙呢。
哥哥會不會覺得她逾矩了,不高興……
嚴許自是沒想到他只一時沒答話,就叫小姑娘自己吓自己急成了這樣。
他剛剛只是因着她捧臉的模樣可愛,多看了兩眼。
好不容易這些時日将小姑娘養好了些,不再是怯生生的模樣了,可不能前功盡棄。
于是嚴許斂眸,起身坐到了沈莓一側的橫凳上,突然微微俯身,目光專注地看着身邊的她。
而後,擡手捧住了小姑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