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他們已經在北地住下, 不會像之前那般日日提心吊膽,但白灼心中卻不敢完全卸下心防。

所以李熠這麽問,白灼瞬間警惕起來。

李熠撫了撫白灼的頭發,望着白灼擔憂的眸光, 溫聲道:“沒什麽, 我只是在想縣丞大人怎麽會看到我寫的字。”

這件事韓掌櫃同白灼說過, 白灼道:“聽韓掌櫃說這位縣丞大人極愛看書, 經常出入鎮上的幾家書肆, 上次你為韓掌櫃抄的書被縣丞大人看到, 便問了起來。”

說完, 白灼想了想, 還是道:“其實我也覺得奇怪, 要不咱們別去了?”

韓掌櫃提出的條件太好了, 管食宿還有錢拿,但這跟縣丞有關, 他們是戴罪之身,就怕會惹來麻煩。

李熠掩去眸中深色, 溫和一笑, 握着白灼的手柔聲道:“阿灼別擔心,我想正如韓掌櫃所言,這位縣丞大人是個愛才之人,既然咱們能去鎮上,為啥不去?”

只要他們不離開北地,只去鎮上應是沒有問題。

李熠這麽說,也打消了白灼心底的擔憂,能去鎮上這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大好事,白灼高興的撲進李熠懷中, 說道:“我明日就去找薛侍衛,對了,我還要好好感謝薛侍衛,要不是他我也不能在酒樓做廚娘。”

李熠聞言剛要說什麽,忽的聽到一道隐約的叽叽叫聲,白灼騰地坐起身道:“哎呀!我險些忘了件事!”言罷,白灼跳下炕蹬蹬蹬朝地上放着的籃子跑去。

“你慢些。”李熠急忙囑咐。

白灼掀開蓋在籃子上的布,那叽叽叫聲也跟着大了。

只見籃子中五只小雛雞正張着嘴叽叽叫喚,這一看就是餓了。

白灼伸手抹了抹幾只小雞的毛,說道:“都是我不好,讓你們餓着了吧,我現在就去給你們弄吃的。”

白灼提起籃子走到炕邊,一雙杏眼亮晶晶的望着李熠,将手中籃子遞到李熠面前,道:“李熠你看,我買了什麽。”

李熠方才聽聲音就知道是小雞崽了,現下離得近了,看着籃子中那幾只小雞崽正仰着脖子叽叽叫喚,也不禁露出驚異之色。

“這小雞崽長得可真壯實。”李熠說着,緩緩伸手摸了摸雞崽的毛,觸手又軟又順,十分有趣。

說來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小的小雞崽。

白灼見李熠還挺喜歡小雞崽,便笑着将籃子塞到李熠手中道:“你好好照看它們,我去弄點吃食。”

白灼離開屋子,李熠這才想起來,他剛才還有話要同阿灼說呢。

籃子中的小雞崽叽叽喳喳地叫喚着,仰着脖子找吃的,李熠嘆息一聲,只能先暫時照看這幾只小雞。

白灼這邊動作麻利,燒火開水,淘米洗淨,等鍋中水開了,将洗淨的米下鍋煮,接着開始切菜切肉。

北地這個時候沒有什麽新鮮蔬菜,除了腌的酸菜,就是挖回來的一些野菜,這些野菜還是前幾日白灼同牛嫂上山挖回來的。

等米粥煮得差不多,将切好的野菜放進米粥裏煮,等粥煮好,另起鐵鍋放豬油,豬油燒熱化開後,将切好的五花肉放進鍋裏煸炒,肉香味瞬間飄散整個廚房。

待炒好裝碗,再将做好的豬皮凍切一些調味,最後再放一些酸菜,晚飯便做好了,白灼又找了一個缺了口的小碗,将米粥放入碗中,是給小雞崽吃的。

将飯食端進屋內,便見李熠正抱着籃子,用手指逗弄小雞崽,眉眼間滿是笑意。

白灼見李熠這麽高興,自己也跟着高興,她将碗放在炕邊的爐子上,坐過去道:“該吃飯啦。”

李熠看着還有些意猶未盡,眉眼間難得帶了一絲孩子氣,白灼看着忍不住笑出聲:“李熠你喜歡這些小雞嗎?”

李熠颔首,他在深宮長大,何曾見過小雞崽,現下逗弄這些小雞倒是多了些少年時都不曾有過的玩耍心。

白灼也跟着用手指撫了撫小雞,眸光一亮:“那咱們給它們起個名字吧。”

說起就起,白灼指着一只身上帶着一撮黑毛的小雞道:“這只就叫小黑。”

李熠揚眉,看着另一只小雞道:“這只叫小胖,你看這裏面就屬它最胖。”

白灼認同地點頭,又指着另外一只道:“那它叫小紅,你看它的雞冠多紅啊。”

不多時,白灼和李熠就給五只小雞都起好了名字,眼見幾只小雞餓得叽叽叫喚,白灼忙将籃子放在地上,将盛了米粥的碗放進籃子內,就見五只小雞圍上去吃起來,時不時還能聽到小雞發出叽叽聲。

白灼和李熠看着不禁笑起來,二人坐在炕邊,端着碗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宛若一對小夫妻。

狹小的屋子內,兩人,五只小雞,氣氛溫馨又歡快。

第二日,白灼起了個大早來到北地衙門,衙門大門緊閉,門外也沒人,她吸了口氣才上前敲門。

不多時一名衙役開了門,黑着臉斥道:“一大早的作死啊?”

白灼連忙後退兩步,道:“這位大人,我想找個人,麻煩您告訴薛正侍衛,白灼求見。”

那黑臉衙役一聽白灼是來找薛正的,臉色霎時一變。

這薛正在他們北地衙門內也算是個傳奇人物,押送廢太子來到北地便來了他們衙門,誰知沒幾天薛正竟被知府大人賞識,直接被調走了,聽說現在極受知府大人重用。

“你是薛正的什麽人?”黑臉衙役朝白灼周身看了一圈,問道。

白灼吞咽一聲,道:“我,我是薛正侍衛的朋友。”

白灼也不傻,依她的身份,若不這樣說怕是見不到薛正。

黑臉衙役直盯盯看着白灼,目露探究,白灼被看得緊張不已,硬着頭皮迎着他的視線。

“薛正已經不在衙門了。”

白灼一呆,她前些時日還見過薛正,卻不知薛正不在衙門,想了想她道:“那陳永侍衛呢?”

黑臉衙役道:“在這等着。”而後關上門。

不多時,大門打開,陳永走出來,看到白灼,陳永有些意外:“白灼?有什麽事?”

白灼欠身行禮,而後将他們想來鎮上的事情說與陳永,他們是跟着薛正他們來到北地的,要離開化遠村定是要提前說的。

陳永聽後,皺了皺眉,不過礙着薛正對白灼諸多照拂,他倒是也沒有發怒,而是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将此事禀報上去,若大人同意,你們就可以來鎮上。”

白灼躬身感謝,離開前,她猶豫着問道:“陳侍衛,薛侍衛不在衙門嗎?”

陳永道:“頭兒沒有告訴你他現在跟着知府大人做事?”

白灼搖頭,她上次倒是聽薛正提起,可以讓她去知府大人府上做廚娘,原來是因為薛正被調走了。

既然如此,她便也不好再問了,只能下次見到薛正再好好感謝他。

白灼離開衙門後,陳永尋了機會離開衙門,快馬來到知府府上見到薛正,将白灼的話轉述給薛正。

“頭兒,他們剛來到北地沒多久,就想來鎮上,這不是做夢呢?縣太爺肯定不會同意。”

不管廢太子以前什麽身份,來到北地自是這裏的衙門說了算,那些被發配到北地的罪人,哪個沒有受上幾年罪的。

薛正一臉沉思,他看向陳永道:“既然她求了,你便将此事禀報給縣太爺,若那邊不同意,我再想想辦法,求求知府大人。”

陳永都驚了,他瞪着一雙眼睛看着薛正道:“頭兒,你不會真的喜歡那個醜,白灼吧?”

“她一個伺候婢女,你看上她哪裏了?”

薛正沉着一張臉擡手拍了一下陳永的頭,道:“說什麽呢?我只是覺得她可憐罷了。”抿抿唇,薛正道:“她一個小姑娘也怪可憐的,被牽連來到這北地受苦,若是能住在鎮上,也能少受一些罪。”

陳永撇嘴:“來到北地的哪個不可憐?而且我看那丫頭挺願意跟着廢太子受罪的。”

眼見薛正臉色越來越黑,陳永立時住了嘴,他道:“行,我回去就把這事禀報縣太爺。”

至于能不能成,陳永是完全沒有抱希望的。

然而不管是陳永還是薛正都沒有想到,這事一禀報上去,縣太爺當即就答應了。

等白灼得知這消息後,也是高興不已,她先去書肆回了韓掌櫃。

韓掌櫃得知他們答應了,笑着道:“白姑娘你們放心,只要李公子願意來書肆抄書,你們的食宿我全包了。”

白灼欠身謝過韓掌櫃,心底卻暗暗做了決定,一定要攢錢,屆時他們便在鎮上賃個屋子。

韓掌櫃是個爽快人,屋子很快便讓人打掃出來,只等白灼和李熠搬過來。

彼時的化遠村內,白灼将他們要去鎮上的事情告訴了牛嫂和趙三娘。

牛嫂是白灼來到化遠村後給予她諸多幫助的恩人,趙三娘也是村上相熟的朋友,他們要去鎮上了,自是要說與他們的。

牛嫂聞言卻并沒有多少意外,她拉着白灼的手,感嘆道:“白灼丫頭,不瞞你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們,我就知道你們和我們不一樣,和以前被發配到這裏的罪人也不一樣。”

所以白灼和李熠能離開這裏,也沒有什麽意外。

趙三娘面上也沒有什麽驚訝,只淡淡道:“既然能去鎮上就該高興,不像我一直被困在這鳥不拉屎的破村子。”

牛嫂一聽就不樂意了,瞪着趙三娘斥道:“鳥不拉屎的破村子你也住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