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廷來到平遠鎮後, 每日都會陪李熠說話,李熠的雙腿恢複得越來越好,這幾日李熠走路的時間都長了些。
有了陸廷陪李熠,白灼每日便不用憂心李熠一人在家無趣, 她還要賺錢付木工鋪子掌櫃剩下的錢。
李熠每日抄書賺得挺多, 加上白灼在酒樓的工錢, 很快便能将剩下的銀錢付清。
這一日, 白灼剛剛忙完準備回去, 趙三娘忽然來了酒樓找白灼。
二人見面寒暄了幾句, 趙三娘這才說明來意。
“白灼, 昨個兒我來鎮上給一戶人家唱戲, 路上見到了你家公子, 還有你家公子身邊的人, 他,他可是邊關的将士?”
昨個兒趙三娘路遇李熠和陸廷等人, 她不認識陸廷,但卻認識陸廷腰間的令牌, 她還特地觀察了陸廷等人, 一看便不是普通百姓,那周身的肅殺之氣一看便是上過戰場的。
白灼不好說出陸廷的真實身份,但也沒有否認他是邊關的将士。
趙三娘聞言很高興,她緊緊握着白灼的手道:“白灼,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看趙三娘神情,白灼便知道趙三娘的意思,她問道:“三娘是想請那位将軍幫你打聽六郎的消息嗎?”
“嗯。”趙三娘點頭,她目露祈求,神情略有些激動:“白灼, 請你幫幫我吧。”
白灼笑着颔首,應道:“好,我回去便将這件事告訴将軍。”
趙三娘激動不已,忙将六郎的家世名字皆都告訴白灼。
等白灼回到家,同李熠說了這事後,晚間吃飯時,白灼将這件事告訴陸廷,請求道:“陸将軍,三娘和她的六郎已經兩年未曾通過信,能否請您幫忙打聽打聽他的消息?”
陸廷聞言先是皺了皺眉,道:“兩年未曾收到回信,那人恐怕已經……”
這才是趙三娘最為害怕的,便是白灼的心也跟着提起。
但随即陸廷笑了笑道:“不過近兩年邊關戰事吃緊,沒有時間回信也是可能的,他叫什麽名字?來自哪裏?何時參軍?”
白灼将趙三娘告訴她的信息說與陸廷:“他叫韓池,是京城望族韓家長房的六子,人稱六郎,十二年前他因為得罪京城一位有權勢的官員,被家族安排到邊關做了一名小卒。”
陸廷将這些信息記下,對白灼道:“明日我便吩咐人傳消息去邊關,盡快将這人的消息查到。”
白灼忙站起身感激道:“多謝陸統帥!”
陸廷笑了笑,目光在白灼和李熠二人周身轉了一圈說:“都是一家人不用謝,日後你便随熠兒一樣叫我舅舅吧。”
陸廷來到這裏的這段時間,哪裏看不出李熠和白灼之間的關系,一開始他只是不明李熠怎會看上白灼這樣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頭。
因為此,陸廷還曾李熠單獨談過,在陸廷心中,李熠身份尊貴,将來定是要繼承大統的,白灼這丫頭衷心是衷心,但畢竟身份低微,面貌有損,怎能配得上李熠?
陸廷甚至認為李熠是為了報恩,這才委屈自己,但報恩的方式多得是,何必搭上自己?
但李熠只對陸廷說了一句話,他說“舅舅,我和阿灼在一起,并非是報恩,我很愛她,僅此而已。”
陸廷看着李熠面上的認真神情,便知道他說什麽都沒用了。
再者,這段時日陸廷看着白灼細心照顧李熠,又聽李熠能重新站起來,皆是因為白灼從未放棄過李熠的殘腿,這才讓李熠能撐到青葉趕到為他治療。
這樣一個內心純淨又善良的女孩子,陸廷自然也是喜歡的。
陸廷答應了白灼,第二日便讓人傳了消息去邊關。
邊關那邊辦事效率極快,幾日後,邊關傳來消息,然而當陸廷看到來信,神情不是太好。
等白灼看到邊關傳來的信,面容頓時白了。
李熠輕輕握住白灼的手,看了一眼信,道:“可要将這消息告訴她?”
白灼心中難過,抿了抿唇點頭道:“要說的。”
即便這是個極為不好的消息,還是要告訴趙三娘。
這一日,白灼和李熠一同來了化遠村,趙三娘看到他們二人前來,很是高興,然而看到白灼神情時,她心底一個咯噔,面上笑意漸漸消失。
“是不是有六郎的消息了?”趙三娘小心翼翼的問。
白灼點頭,猶豫一瞬,還是将邊關傳來的信遞給趙三娘。
趙三娘看過信後,一張臉蒼白如紙,雙手顫抖,信紙就這麽跌落地面。
只見信紙上言‘京城望族韓家六郎韓池參軍第一年便死在戰場。’
韓六郎本就是一介書生,又被家族放棄,來到邊關哪裏還有命活?不過韓六郎死前求了一名同他關系好的士兵,每一年替他給趙三娘寫信,而這兩年趙三娘之所以沒有收到信,乃是因為那代替寫信之人也死了。
邊關十幾萬将士,戰事頻繁時死在戰場的兵卒實在太多,也是陸廷着人查了,這才知道韓六郎早在十二年前便死了。
而這消息對趙三娘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她一臉呆滞跌坐在地面上,雙目死死盯着信紙,失了血色的嘴唇抖動着,顫聲道:“怎麽會呢?六郎說他會來找我的,我一直等着他呢,我每一年都能收到他的信,他怎麽會死了呢?”
趙三娘低聲呢喃着,整個人像是失了神智。
白灼心中難過,她蹲在趙三娘身邊,卻不知該說什麽話來安慰趙三娘。
“不會的,不會的……”趙三娘喃喃自語着,眼淚不知何時流了滿臉。
“三娘。”白灼握住趙三娘顫抖的手,啞聲道:“我想你的六郎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他都死了,我又活着幹什麽呢?”趙三娘無法接受這個消息,她捂住臉頰,悲鳴出聲。
白灼抱住趙三娘,這種時候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她只能抱住趙三娘。
李熠站在門外,聽着屋內趙三娘悲痛的哭聲,俊美的面容也染上一絲難過。
生離死別本就是這世上最為痛苦之事,若邊關平定,國家無戰,便也不會有這麽多傷心之人吧。
趙三娘起初是無法相信的,她痛哭一場,到了晚上時,趙三娘倒是平靜下來。
白灼一直陪着趙三娘,李熠也沒有回去,跟着李熠的人守在院門外沒有打擾。
趙三娘不言不語就這麽在桌邊坐了一晚上,第二日,趙三娘終于說了話。
“白灼,謝謝你陪着我,你說得對,六郎是希望我好好活着,你放心,我哭過就沒事了,日子還是要過的。”
白灼聽趙三娘這麽說,心中卻還是不安。
趙三娘抹了一把臉,不過一個晚上,趙三娘卻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便是鬓邊都多了幾絲白發。
“其實我一個人在北地待了這麽多年,什麽苦都吃過了,這種事情也該早猜到的,只是我心中始終無法原諒那害我和六郎之人。”
趙三娘拉着白灼的手,目露哀求道:“白灼,你我相處時間雖短,但我知道你的公子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是,若你們将來能回到京城,若是可以,能不能幫我和六郎讨個公道?”
“那狗官仗着有六皇子撐腰,便不将我們這些平民當人,他害了我和六郎,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白灼望着趙三娘,緩緩點頭:“好,我答應你。”
趙三娘笑起來,面上倒是沒了昨日那般悲傷模樣。
她進了裏屋不多時出來,手中多了一個一個方盒。
“白灼,這個就當是我和六郎感謝你的。”趙三娘指着盒子:“這裏面是六郎家族中的神藥,當初我被那狗官羞辱時,一氣之下用刀子劃傷了臉,還刺傷了他,臉上便留了疤,之後六郎為我找來這藥,我臉上的疤痕這才得以消除,這藥所剩不多,但對你臉上的疤痕一定有用的。”
白灼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種藥,但她并未收了,而是蹙眉望着趙三娘:“三娘,你……”
“我沒事。”趙三娘溫和笑笑,她揉了揉白灼的頭發,低聲道:“六郎死了,我很難過,很想随着六郎去,可是六郎想讓我活着,我就得活着啊。”
“你放心,我沒事的。”趙三娘笑容悲傷,但看她神情又似乎真的想開了。
白灼還是不放心,趙三娘道:“傻丫頭,我一個人在北地都過了這麽多年,什麽苦難沒受過?六郎死了,我不能讓六郎泉下不安,我會好好活着,然後等到将來去了地下和六郎團聚。”
趙三娘這麽說了,白灼也不好說什麽。
“放心吧,你若不放心,這幾日就多來陪陪我。”
白灼立即點頭:“好。”
等白灼和李熠離開手,路上白灼将趙三娘說的事情告訴李熠,将趙三娘給她的藥也拿給李熠看。
李熠看後,面露沉思之色道:“京城望族韓家的确出過太醫。”
白灼的心思卻不在這藥上,她只擔心趙三娘,雖然趙三娘這麽說了,她心中還是不安。
李熠擡手将白灼擁入懷中,溫聲道:“若是不放心,這幾日我便陪你來村裏看她。”
“嗯。”白灼點頭,她閉上眼睛靠着李熠,低聲喃喃:“李熠。”
“嗯?”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是不是?”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