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明德帝寝宮, 李泊上前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李熠:“大哥,父皇病重多日,若你找來的果真是顧神醫的徒弟,那父皇一定會很高興的。”
李熠目光淡漠, 不置可否。
他緩緩擡頭望着眼前巍峨的宮殿, 深黑的眸中是讓人無法看清的複雜光芒。
就在李熠進入寝殿時, 再次被楊太傅攔下。
楊太傅目光警惕盯着陸廷等人道:“皇上身體虛弱, 不能被這麽多人打擾。”
李泊也點頭, 望着李熠神色溫和道:“大哥, 我想你也一定不想讓父皇被打擾吧。”
李熠同李泊對視一眼, 而後轉眼望向陸廷:“舅舅, 我同顧神醫去看望父皇。”
“也好。”陸廷看上去倒是也不擔心, 他面露欣慰笑着道:“去吧, 想來皇上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李泊眯了眯眼睛, 眼底飛快閃過一抹陰森。
李熠又看向白灼,他緊握着白灼的手, 柔聲安撫道:“別擔心, 我很快就會出來。”
白灼不擔心是假的,他們此次進宮無異于腳踩尖刀,步步艱險,也正是因為危險,所以在李熠讓她留在客棧時,她才會義無反顧地跟着李熠進宮。
她說過的,死生她都要同李熠在一起!
“好。”白灼重重點頭:“我和舅舅在外面等你。”
李熠微微傾身,旁若無人地親了親白灼的額頭,轉身同顧青葉進了寝殿。
李泊和楊太傅目露冷意, 跟着李熠進了寝殿。
一進入寝殿,李熠便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這味道似是熏香,又似是藥味,難聞得緊。
顧青葉一臉不情不願跟在李熠身邊,低聲嘟囔:“死陸廷!若不是他我才不要進宮見那個狗皇帝!而且這寝殿的藥味也太難聞了!"
李熠神色平靜地走着,直至看到床榻上那瘦得幾乎不成人形的明德帝,平靜的面容多了一絲波動。
他走上前,看着床榻上緊閉眼睛的人,喚了聲:“父皇。”
明德帝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李熠的聲音,他緩緩睜開眼睛,當看到站在床前的李熠時,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熠兒……”明德帝目中難掩喜色,他用力擡手似要去拉李熠,然他手臂顫抖的厲害,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熠兒,父皇,父皇對不起你……”明德帝雙目漸漸濕潤,眼角隐有淚花湧現。
李熠沉默的看着明德帝,看着他枯槁的面容,和瘦的脫形的手掌,最終還是蹲在床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感受到李熠真實又溫熱的手掌溫度,明德帝一時怔忪,他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人,結結巴巴道:“熠,熠兒……父皇不是在做夢?”
“不是。”李熠回道:“兒臣未征得父皇同意,便擅自離開北地回京。”
明德帝眼睛漸漸睜圓,在意識到自己并非做夢,眼前的人的确是李熠,明德帝面上激動更大,他忍不住要起身,然他身體虛弱至極,只是稍微動了動,渾身上下便疼得厲害。
李熠去扶明德帝,卻見明德帝神色慌張,擡手一把扣住李熠的手腕,急聲道:“熠兒宮中危險!易舟背叛了朕!禁衛軍統領被他們殺了!他們控制了皇宮要謀反!你快走!快走!”
這怕是明德帝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擔心李熠的安危。
站在不遠處的李泊,神情蔑視的盯着明德帝和李熠,目中更是明晃晃的殺意!
既然李熠敢進這寝殿,他們自然不會讓李熠活着出去!
李熠看上去倒并不擔心,他只是扶着明德帝,神色平靜道:“父皇,兒臣不會有事。”
“不!”明德帝急切搖頭,他那張因消瘦而近乎凹陷的面上滿是慌張,嘶聲喊道:“走!快走!!”
李泊上前,他面含笑意望着明德帝道:“父皇,大哥好不容易才從極北之地趕回京城,您怎麽就讓大哥離開呢?”
“您看,大哥還将父皇一直尋找的顧神醫也找來了,只是不知這顧神醫是不是真的是神醫顧昀的徒弟呢。”
明德帝看到李泊,目中溢出憤恨,用盡力氣斥罵道:“逆子!混賬!!”
李泊不怒反笑:“父皇,兒臣讓大哥來看望父皇,父皇怎麽還不高興呢?莫非是要兒臣現在便處治了大哥?”
“你,你敢!!”明德帝氣憤之下,抓起枕頭朝李泊扔去!
李泊瞬間避開,盯着明德帝的目中沒有半絲恭敬,卻是滿滿的不屑和陰冷。
“父皇,您生病了,兒臣不跟你計較。”
“你這個逆子!竟敢給朕下藥!威脅朕寫下诏書!那诏書朕不承認!朕要重立熠兒為太子!朕要将皇位交給熠兒!你不配當太子!更不配坐上皇位!”
李伯越聽面色越沉,他呵呵冷笑,毫不避諱道:“父皇你這是病糊塗了,怎麽都開始說胡話了呢?”
明德帝嘶吼一通,整個人便虛弱的倒在床榻上,本就蒼白的面容此時更近灰白!
李熠轉眼望向顧青葉,道:“顧神醫,還請為我父皇看看。”
顧青葉盯着明德帝的目光冷如寒冰,眸中恨意近乎噴湧而出!
她深吸一口氣,彎身抓起明德帝的手腕搭脈,少時她放開明德帝的手,站起身冷聲道:“毒入肺腑,藥石罔效。”
李熠抿了抿唇,垂眸望向明德帝,目中露出一絲難過。
不管如何,明德帝亦是他的父皇。
“你,你是……”明德帝看到顧青葉,啞聲問道:“你果真是……”
顧青葉冷笑一聲,雙目如電直視着明德帝:“是,我便是那個被皇上害死的神醫顧昀的徒弟!”
明德帝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顫了顫,朝顧青葉看去,記憶中那個一直跟在顧昀身邊的小女孩,漸漸同顧青葉的模樣重合。
“小,小青葉……”
“住口!”顧青葉恨聲斥道:“你不配提我的名字!也不配提我師父!”
明德帝苦苦笑出聲,他沒想到今生還能再次見到顧青葉,他面露愧疚,顫聲道:“是朕的錯,朕害了顧昀,也害了,害了月兒……”
或許是因為明德帝大限将至,以往種種在腦海中浮現。
他眼中滿是愧疚和痛苦,喉間發出抑制不住的泣聲。
顧青葉卻無法原諒明德帝,她就那樣冷眼看着明德帝,看着明德帝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心中只覺痛快!
“啧。”這時李泊忽然出聲,他掃了顧青葉一眼,幽幽道:“看來大哥帶來的人并非是什麽神醫,如此,我不得不懷疑大哥只是為了離開北地,這才随意找了一個人進宮。”
“混賬!你敢,敢傷害熠兒……朕,朕便殺了你!!”明德帝看上去倒是真的維護李熠,只可惜,這維護太晚了些。
李泊陰冷一笑:“父皇你真的病糊塗了,李熠抗旨回京,又帶着一個假神醫進宮,單這兩樁罪李熠便死不足惜!”
說着,李泊又詭異一笑:“父皇放心,兒臣定會将此事辦得妥帖,砍了李熠的頭便送到父皇面前,可好?”
明德帝直接氣的翻白眼,倒是李熠神情自始至終的平靜無波。
顧青葉掏了掏耳朵,一臉厭煩:“陸廷!你們還要等到什麽時候?!這個人說話像是蒼蠅一樣,煩都煩死了!”
話落,便見緊閉的殿門忽然被人打開,接着陸廷帶領一衆朝臣擁入寝殿中!
看到這一幕,李泊和楊太傅直接愣在當場!
怎麽可能?!宮中已被他們控制,禁衛軍更早已隐在暗處,此時應該已經将陸廷等人抓獲,卻不成想門外何時多了這麽多朝臣?!
“六皇子,楊太傅,原來是你們給皇上下毒,還威脅皇上寫下诏書,呵,你們謀害皇上,簡直罪該萬死!”
衆朝臣亦是面色難看,皆都瞪着李泊和楊太傅。
“你們,你們怎麽會……”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易舟忽然出現,他走到陸廷面前,先是向明德帝行禮,而後起身目光幽幽看向李泊:“六皇子和楊太傅以為控制了禁衛軍,監視了朝臣,便可以高枕無憂?”
“易舟?!是你?!”李泊和楊太傅驚聲喊道。
易舟卻不再看他們,而是望向明德帝:“讓皇上受驚了,微臣救了被六皇子害死的禁衛軍統領,并且得到陸統帥幫助早已奪回禁衛軍!”
話落,便見禁衛軍統領大步進入殿中。
李泊和楊太傅顯然沒想到易舟竟是假降,不僅如此,禁衛軍統領也沒死,他們目瞪口呆,驚慌不已!
“易舟你身中劇毒怎敢!!”李泊怒聲叫道。
易舟淡漠一笑:“有顧神醫在,奴才并不怕。”
眼看眼前已是死局,楊太傅和李泊心中皆是恐慌!
“皇,皇上!!”楊太傅忽然跪地高聲道:“都是六皇子逼迫臣這樣做的啊!!”
李泊見楊太傅竟反咬自己,怒急之下,他狠狠踹了楊太傅一腳,厲聲道:“給父皇下的毒卻是你給我的!”
他們二人當場反目,一番狗咬狗後,被人帶下去。
原是易舟和禁衛軍統領早已暗中同陸廷聯系,裏應外合,這才解決了此次危機。
至于周皇後,在李泊和楊太傅口供中,她亦有份,當日便被人關入了天牢!
事情解決,明德帝身體确實無法挽救,顧青葉更不會出手救治明德帝。
明德帝彌留之際,當着衆朝臣之面寫下诏書,立李熠為太子,繼承大統!
寫下诏書當晚,明德帝駕崩,宮中一片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