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不是你，是那個。”慕晴纭瞟了瞟那知府。
知府剛才還坐在堂上耀武揚威，這就吓破了膽，跟着劉總督跪下磕頭，瑟瑟發抖，一個字都不敢說。
“臨江府，號稱京南第一州府。本王來，就是想看看它憑什麽稱第一。”淩璟沉眼看向跪在跟前的人，“你就讓本王看這個？”不帶半分怒氣的話，卻讓劉總督和那知府聽得心驚膽戰。
劉總督連連磕頭：“是臣督下不力，臣最該萬死。”
慕晴纭發現這個劉總督應該只認出了淩璟沒認出她，想來他們從前是見過，但過去這麽些年也該記不清她的樣子了，正好，那她就不用怕這次的事會傳出去丢人。
她身上還穿着一身囚衣，于是先下去換身衣裳，快出大堂的時候聽見淩璟對劉總督說了句：“該怎麽做，不用本王教你，再有下次，這裏的知府你來做。”
接着便是劉總督連連應聲：“臣必定盡心竭力徹查此案……”
慕晴纭咂咂嘴，總督變知府，這個随口的處置真“輕”。
她在府衙後苑換好衣服，梳頭發時才發現有樣東西落在了牢房裏，正打算去取，出門後發現院子裏站了個人。
先前跟來服侍的下人都已被他遣走，這裏除了他們，再無別人。
“你不應該解釋解釋，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慕晴纭望了望天，她剛被知府審完，現在輪到他審了，但淩璟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慕晴纭不知道該怎麽答，但還有種可能是他真的不知道，她準備先試探試探，遂問：“那王爺怎麽在這兒？”
“不關你的事。”
不關她的事？這搪塞人的一句慕晴纭聽着還有點高興，這麽說他不是沖她來的？
後來元朗打點好外面的事進來，她問元朗才得知淩璟竟比她早一天離開平京，她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了地。
他果然不知道，不然怎麽會這麽淡定。
淩璟找了個地方坐下，又看着慕晴纭，平靜的問：“一路逃得可還順利？”
慕晴纭扶門站穩，看來她還是太自作聰明……
她擠出一絲笑容，“呵呵，不怎麽順。”
“你從前的小聰明呢？”
慕晴纭沉下眸子，他不就是在變着方說她笨嘛，竟然被個民女給誣陷到難以脫身的地步。她只是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有點措手不及而已……
是是是，他聰明他睿智，她承認，她服！
“那，王爺就不用娶我了吧。”
“理由。”
淩璟兜圈子的時候兜圈子，直接的時候又太直接。慕晴纭記得她之前說過理由，後來一想，她說的是讓他娶馮雲妁的理由，至于為什麽不娶她，是該給些理由。
她在腦子裏飛快的思索。人被逼急了的時候腦子就是好使，她很快便想到兩條。
“王爺是人中之龍，我就是從麓州那種鄉下地方出來的女子，要腦子沒腦子，要才華沒才華，配不上王爺，不敢高攀。”
“成婚無需情投意合，也無需般配。”
慕晴纭抿抿嘴：“可我都進過大牢了，這叫有前科，有污跡，會敗壞王爺一世英名的。”
倏爾她耳邊傳來輕忽的一句：“本王不怎麽在意名聲。”
慕晴纭又氣又急，直拿腦袋磕着門框，鎮定之後她實在想不到什麽正經理由了，随口就道：“你家太大，我容易迷路。”
“說完了？”
慕晴纭點點頭。
“說完了就回京。”淩璟站起來，轉身離開。
慕晴纭一動不動，苦着臉哀求：“王爺就不能放過我嗎？”
“也并非不可。”淩璟駐足，頭也不回地淡淡道，“放過你和放過鎮南王府，你選一個。”
慕晴纭聞言，沒再忸怩哀求。她埋低了頭，意圖掩飾黯然失色的臉，腳步匆匆朝外走去，道：“我有東西落在牢房裏了，我去取。”
這是慕晴纭第一次聽見淩璟用如此直白的話威脅她。她和鎮南王府，他只會放過一個，回不回去，她還有的選嗎？
慕晴纭緩步走入陰暗的牢房，就像有陰霾籠罩着她整個人一樣，心裏透不進一絲陽光。她去到那間牢房，扒開枯稻草找到了銀簪，輕輕吹去上面的灰塵，握在手裏。
慕晴纭沉眼看着雲紋銀簪，嘆了口氣，回就回吧，回京之後或許還有轉機呢。
不知什麽時候，淩璟也跟了進來，站在牢房外靜靜地看着蹲在牆角的慕晴纭，對于她手裏的簪子，他有幾分印象。
慕晴纭方才沒見着金翎，路過另一間牢房時才發現金翎被關到了這裏。聽獄卒說這是死牢。
金翎看見慕晴纭路過，瘋了般地撲到門前，大吼：“人是她殺的，不是我！”
“你既收買了臨江知府，我也只好收買京南總督。”慕晴纭瞥了金翎一眼，又道，“之前給的銀子就不用還了，你若非要還，那只有等下輩子了。”
慕晴纭出了大牢，以門邊石缸中的水為鏡，将發簪簪入發髻。
府衙大堂空空，外面的街道也恢複了平靜。
衙役又牽了一匹馬來。慕晴纭騎上馬，跟着主仆二人策馬離開。
一路上，慕晴纭耳邊都回蕩着淩璟的那句威脅，她想既然她都跟他回去了，他應當不會再追究什麽，或者加罪于鎮南王府了吧？
慕晴纭寧肯自個在心裏琢磨，也不願問問策馬在前的人。
往回趕路的幾日，慕晴纭很自由，就算夜宿客棧也沒人盯着她。慕晴纭猜測這是因為淩璟是知道他的威脅很管用，才會這麽放心地對她不管不顧。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慕晴纭想不明白，淩璟出來得比她早，又在這個時候才回京，豈不是錯過了萬壽節？
這也能錯過？
慕晴纭私底下向元朗打聽才知，淩璟出來是來巡視臨江府河工的。他們本來掐着時間要在萬壽節前回京，卻在回京的路上聽聞了她逃婚的消息。
淩璟料到了她想回麓州，又估算日子，若無意外的話，她應當到了臨江府，于是親自返回臨江府找人。
他們在臨江府的書畫鋪子裏發現了她的字跡，順着線索也就知道了她在府衙大牢裏。
那時她剛入獄，若淩璟出面救她，事情恐怕會鬧大，要不了多久她進過牢又被明王所救的事就會傳到平京，接而會生出不少事端，所以淩璟讓元朗去了趟劉總督府上。
幸好元朗夠積極，緊趕慢趕，趕在她受審的那天搬了救兵來。
他們快馬加鞭，等平京城已經近在眼前時，淩璟卻忽然勒了缰繩止步不前，回頭看了慕晴纭一眼，“下馬。”
慕晴纭莫名其妙，可她如今身不由己，只能聽他的吩咐下馬。
“過來。”
慕晴纭聽話，走到淩璟的馬旁。
“上來。”
啊？慕晴纭一愣，擡頭望着馬上的淩璟，不禁皺眉，誰要跟你同騎！
但是，胳膊怎麽擰得過大腿。
慕晴纭只能乖乖地爬上淩璟的馬，坐在他身前。
第一次和他離得這麽近，慕晴纭是又拘泥又一頭霧水，真不知道淩璟在打什麽主意。
淩璟載着她策馬入城，剛進了城門，忽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幫禁軍，将他們團團圍住。
越發不明情況的慕晴纭只覺不怕死的人還真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