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殿，百官候立。
淩璟進來的時候，群臣肅然，殿裏的氣氛異常悄寂沉重，連竊竊私語的人都沒有。
“臣等參見王爺。”
淩璟落座殿上，道了平身後，目光一掃殿右排頭的大臣。還不等他開口叫誰，李相便埋着頭，端着笏板，主動出列站到了殿中。
“啓禀王爺，曹膺逃脫一事是臣輔佐太子殿下不力，臣甘願領罪。”李相說着便跪下一拜。
“除此之外，李相就沒有別的罪要請？”
“臣惶恐，曹膺逃脫之後，臣竭力追捕并徹查曹膺逃脫一事，臣實在不知還有什麽地方做得不盡人意。”
“你的意思是，誣陷王妃與你無關？”
“臣并無誣陷王妃之舉，臣只是得知王妃娘娘曾僞造王爺手谕，助別人出城，不禁想到曹膺逃脫一事上，作此猜測而已。”李相又言，“何況是王妃主動認罪，承認僞造手谕，臣才懇請皇後娘娘依律責辦，至于通敵一事，還需審理才知。”
“她是認了罪還是認了寫過手谕？”
李相答：“王妃娘娘承認仿冒王爺的字跡，并盜取王爺私印僞造手谕。”
不少大臣欲站出來幫李相作證，他們都見過王妃那日确實承認僞造了手谕，可明王忽然就道：“這是罪？”
大臣們頓然明白了明王的心意，無人再敢出來幫着李相指證王妃。
“盜取印鑒，僞造王爺手谕，好比假傳聖旨，這不是罪過是什麽？”
“字是本王教的，印是本王給的，本王讓王妃代筆，有何不妥？”
“王爺……”
“別說王妃寫一紙手谕，就是十封百封，也是本王的意思，你說這是罪？”
“若是如此，臣……無話可說。”李相又是一拜，“臣對大燕忠心耿耿，還望王爺明鑒。”
此時才有不少大臣跪下向淩璟求情，異口同聲，“望王爺明鑒。”
殿旁站着的淩重譽回頭看了一眼，百官跟着李相跪的跪，像馮太師一樣站着不動的站着不動，派系分明。
淩璟沒理會跪着的大臣們，也沒讓李相起來，另喊了聲：“宗安府卿。”
早已戰戰兢兢多時的劉府卿猛地一怔，快步走上前來跪下，“臣……臣在……”
還不等明王發話，劉府卿一見明王那陰沉的臉色就吓破了膽，磕頭道：“王爺，臣知罪，臣該死。”
“令牌何來？”
“令……令牌……”劉府卿吞吞吐吐，伏跪在殿中，始終不肯吐露實情。
明王府裏。
午後，宜岚扶着慕晴纭在王府裏随意走走。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慕晴纭的氣色比起之前好了不少，但病還沒好全，面容依然有些憔悴。
這些天來發生這麽多事，慕晴纭感覺就像在做夢一樣，牢獄之災又死裏逃生，她連想都不敢想那段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
淩璟每天都會來看看她，但是今天偏偏沒見着他的人影。
“王爺去哪兒了？”
“回娘娘，王爺今天進宮了，特地交代過會晚些時候回來。”
“王爺，還走嗎？”慕晴纭小聲問道。
宜岚點了點頭，“自然是要走的，巡游哪兒能說不去就不去，等娘娘的病好了，王爺也該啓程了。”
不知怎麽的，慕晴纭心裏忽然湧起一種向往，恍惚道：“我想進宮。”
“娘娘病還沒好全，怎能奔波。”
慕晴纭猜測淩璟今天進宮應當是處置這次的事去了，但她想進宮，不是想知道那些精心設計她的人有什麽下場，而是心裏忽然有了一種“時日無多”的感覺。
一輛馬車停在宮門前，慕晴纭已梳妝穿戴整齊從車上走下來，望着宮門欣然一笑。
淩璟不在，宜岚怎麽扭得過她。
“娘娘要去哪兒？”
“去……去看看王爺在哪兒。”
慕晴纭進宮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皇後耳朵裏，皇後趕緊派人請她來昭華宮。不過惠貴妃猜到了皇後想抓救命稻草的心思，又怎麽會成全皇後，于是先皇後一步派了人來請慕晴纭去禦花園一敘。
惠貴妃的面子慕晴纭會給，應邀先行去了趟禦花園，卻見惠貴妃還帶了淩重瀾來。
慕晴纭走進涼亭，惠貴妃笑得格外高興，又喚淩重瀾：“瀾兒，還不快叫人。”
淩重瀾起身，拱手：“見過皇嬸。”
“三皇子不用多禮。”
惠貴妃拉着慕晴纭的手坐下，拍着她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晴纭啊，這次的事本宮也有愧，本宮那日已經到了昭華宮外，本想替你辯解，但李相扯上了通敵這一說，你也知道，咱們藩王府的人最怕的就是……”
慕晴纭莞爾一笑，“娘娘也不必內疚，晴纭明白。”
惠貴妃膝下還有淩重瀾，她不僅要為家族考慮，還要為兒子着想，那樣的場合，貴妃萬不宜露面，慕晴纭理解，也不會怪貴妃袖手旁觀。
“你放心，既然王爺回來了，定不會讓你白受了委屈。”惠貴妃說着又笑了起來，“畢竟連本宮都看得出，王爺是那樣在乎你。”
慕晴纭面帶笑意，不知該說什麽，也就什麽都不說。
“唉，也是天意弄人，王爺為了你向皇後妥協，将南晉一案的主審權移交給了太子，誰知太子和李相不僅看丢了人犯，還将罪過賴在你頭上，白白生出事端。”
慕晴纭聽得雲裏霧裏，“向皇後妥協？”
“本宮差點忘了，這事你恐怕還不知道。”惠貴妃輕言，“王爺曾下過令，不準任何人告訴你。”
慕晴纭回頭一望，“宜岚你知道嗎？”
宜岚無奈，只好點了點頭，緩緩道：“那時娘娘身陷劉氏滑胎的風波，王爺為了讓娘娘免于刑罰，不得已答應了皇後娘娘提的條件，将主審曹膺的權力轉交給了太子，讓大皇子協理。”
“王爺素來都信不過太子，可這麽做，會讓太子對永安軍知根知底，還會讓本該屬于大皇子的功勞到了太子手裏。”惠貴妃又握着慕晴纭的手，肅然道，“可王爺要是不這麽做，皇後勢必會将事情告到陛下面前，那畢竟是陛下的長孫，陛下一動怒，王爺再想維護你就難了。”
慕晴纭皺緊了眉，心裏莫名地難受起來。
惠貴妃又道：“王爺答應了皇後的條件，換來皇後松口，只禀報陛下說你是無心之失，罰你思過以示懲戒，才讓陛下沒再追究。”
慕晴纭好後悔，她當初一心想洗清冤屈，還怪他不信自己，卻不知他曾做過這麽大的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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